這兒是地獄。他們都在地獄裡面。早晨的陽光像瀑布一樣傾瀉到汽車上,造成了一種溫室效應,乾燥難熬,殘酷無情。
最後泰德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又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很快也很淺。當她把她的手指放到他手腕上的時候,她感到他的脈搏若即若離,虛弱無力,宛如一縷輕絲,毫無節奏。
她向外看去。
庫喬已經正咬著那個男人的一隻胳膊,搖晃著它們,就像一隻小狗急子在搖晃一個破布做的玩具一樣。每過一會兒它都會撲上那具僵直不動的屍體。鮮血……那兒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殷紅的鮮血。
好像它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人觀察著,庫喬抬起頭來,從它的嘴裡,鮮血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它看著她,臉上有一種神情(一條狗也能有神情嗎?她發了瘋似地想知道),那種神情好像在傳達著嚴肅和遺憾……多娜的心頭再一次產生了一種感覺,覺得她和這條狗之間已經很親密地相互知曉了,並且他們兩個誰也別想結束或者停下來歇息一會兒,他們會一直探究著這種可怕的關係直到得出某種最終的結論。
那條狗又一次向那個穿著濺滿鮮血的藍色襯衫和黃色卡奇市軍褲的男人撲去。那具死屍的頭斜待在他的脖子上。
她把她的目光移開,她那空空如也的胃在熱辣辣的胃酸刺激下酸澀疼痛、她那條被咬傷的腿又針刺般疼了起來。她已經又一次把傷口撕開了。
泰德……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的情況很嚇人,她的腦子冷酷地回答。那麼你打算怎麼辦?你是他的母親,你打算怎麼辦?
她還能幹什麼呢?如果她走出汽車,讓她自己也被咬死,那對泰德能有什麼幫助呢?
那是個警察。有人派了個警察到這兒來了。而要是他沒有回去——
“拜託。”她的嘶啞的聲音說,“快一點兒,拜託。”
現在是上午八點鐘了,而外面相對來說還比較涼快——華氏77度。到正午時分,波特蘭飛機場記錄的氣溫將達到華氏102度,創了那一天的新記錄。
場森德和安迪·梅森是上午八點三十分趕到斯加爾區的州警察署監獄的。梅森讓場森德和那兒的公務人員進行公務交接手續,這兒是他的行政管轄範圍,而不是梅森的,並且安迪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值班警官告訴他們說斯蒂夫·坎普是在他回緬因州的路上被抓的。這一點已經可以肯定,但是坎普始終沒有開口。他的貨車已經被馬薩諸塞州實驗室的技術人員和法醫檢驗專家們徹底全面地檢查了一遍,他們沒有找到任何一絲線索能夠證明車後曾經關過一個女人和一個男孩,但是他們在那輛貨車的輪槽裡面搜出了一個很不錯的小藥箱——裡面有大麻,一些裝在阿司匹林瓶子裡的可卡因,三個用烷基硝酸泡著的罌粟花,還有兩個快速混合型別的毒品,這種毒品的渾名叫做黑美人。這些東西讓他們可以很方便地扣留坎普先生,就像一個魚鉤,可以在一段時間內鉤住坎普這條魚。
“那輛品託汽車。”安迪一邊對場森德說著,一邊給他們倆一人拿了一杯咖啡,“她那輛見鬼的品託車究竟在什麼地方?”
湯森德搖了搖腦袋。
“班那曼發現了什麼異常情況,打尋呼聯絡過嗎?”
“還沒有。”
“那麼,呼叫他一下。告訴他,他們把坎普帶進來時,我希望他也能到這兒來。這兒是他的司法轄區,我想他才應該是審訊警官,至少在規則上應該這樣。”
五分鐘之後,湯森德回來了,他看上去頗為迷惑不解的樣子:“我無法和他聯絡上,梅森先生。他們那邊的無線電聯絡員給他發了報,說他肯定不在他的車裡。”
“上帝,他可能正在哪個溫暖舒適的角落裡面喝咖啡呢。好吧,讓他見鬼去吧,他已經不摻和此案了。”安迪·梅森點起一支新的跑馬牌香菸,咳了幾聲,然後向著場森德咧開嘴笑了,“想想看沒有他我們能不能對付得了這個坎普?”
湯森德也衝著他微笑起來:“噢,我想我們對付得了。”
梅森點了點頭:“這件事現在看起來很棘手,湯森德先生,非常棘手。”
“這件事不那麼容易的。”
“我現在都開始考慮這位坎普先生會不會把那個女人和孩子埋在羅克堡和得克海姆之間某個鄉村小路邊上的陰溝裡了。”梅森又微笑起來,“但是我們會逼他說出來的,場森德先生,在這之前,比他更硬的核桃我都敲開過。”
“是的,先生。”湯森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