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確實不會讓他們如願,所有的事情都將用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呈現出來。
高山南見到了高蘇,這個他曾經的姐姐。
起初他沒有認出高蘇,在那些漫長的時光中他對於某些人物的印象已經趨於陌生。況且高蘇和他印象中的也不相同,她的頭髮花白,背脊有些佝僂,法令紋很深,那些原本抹不去的粉也不見了,只剩下暗黃松弛的面板。眼睛也不是年輕人的清亮,有一層薄薄的翳,渾濁不堪。
這樣的一個老人在看到高山南的時候卻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她扣住了他的手腕,或者說箍住。
——如同鐵鉗一般。
“媽!”
“高蘇!”
隨著少年和衛良郎的一聲驚呼,高山南一怔,他仔細的看著,終於從眼前人的臉上勉強找到高蘇以前的樣子。
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是高蘇?
那個年輕傲慢一臉飛揚跋扈的高蘇?
高山南不敢相信她為什麼會這麼老,那年輕靚麗的印象突然之間變成這個樣子,他有些接受不了。
高蘇的手掌很粗,幾乎和男人一樣,上面有著粗大的口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但是手腕卻纖細瘦弱,隱約能看出年輕時較好的保養。
高蘇的眼睛緊緊盯著高山南,臉上表情有點扭曲,高蘇張了張嘴,還沒有發出聲音,淚卻先流了下來。
“山南……”她輕聲的念著這個名字,“你回來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高山南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句詩,他不知道高蘇是怎麼認出來的,也不知道要不要和她相認。他的相貌和最初的那個完全不一樣,他認下來之後呢?要怎麼做?
是對她說:啊姐姐,好久不見。還是:對不起啊,其實我還沒死,只是沒想起來你。
不管哪一種都十分可惡,更何況他並不是原主。
他沒有和她一起成長的經歷,他只是在一次任務中佔據了那個身體兩年,代替原主承受了病痛與死亡。僅此而已。
“你……”他遲疑著開口。最後定了定神,說道:“你是誰?”
高蘇皺起了眉頭,“你不認識我?”
“…………”高山南沒有說話。
高蘇有一種受傷的感覺,她鬆開了高山南的手腕,退後了好幾步,攏了攏自己腮邊的碎髮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他。“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她的眼睛還是緊鎖住他的臉,試圖從那上面找到一點點的破綻。
她失敗了。
高蘇扯著嘴角笑了笑,喃喃道:“這樣也好,省得他看見我又老又醜的樣子。”
高山南覺得有什麼東西輕輕撞擊了一下他的心,那感覺難受至極。
“媽。”那年輕的少年有些忐忑的湊到高蘇的跟前,“藥拿來了嗎?”
高蘇這才想起正事,她點點頭,目光越過少年落到衛良郎的身上,“怎麼樣了?”
“還死不了。”衛良郎看了她一眼,抬起下巴對著高山南說:“他是我弟弟。”然後聲調拔高了幾個度,略微喘著粗氣,臉上有著像是得意又像是炫耀卻偏偏要忍住的奇怪表情,“我弟弟回來了!”
高蘇一愣,“衛良卿?”
高山南點了點頭。
高蘇轉過頭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跟婆婆說了嗎?”
“說了。”高山南說。
“是嗎……”高蘇就不再過問,她從身後的揹包裡掏出幾板藥片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伸手在衛良郎的胸口撫了幾下為他順氣,然後從藥片裡摳出藥來給他。
高山南這才注意到高蘇的打扮,她穿著一身灰色的連體工裝,那衣服並不合身,寬大肥厚,她要把袖子卷幾道才能正常的行動。她還帶著一個和她體積差不多大的揹包,裡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裝的什麼,不過很快,高蘇就從揹包裡掏出不少東西,油,水,米和一些蔬菜。
掏完之後由一旁的少年全部拾起,放進另一個袋子裡。他把袋子背在肩上,走進廚房,經過高山南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
“山北那邊還好嗎?”衛良郎吃完藥好了很多,慢吞吞的說。他也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抬起手招呼高山南坐到他身邊來,“山北是我的兒子。”
高山南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他點點頭,在心裡想著遙遠的記憶。
他對高蘇的老公印象不深,只記得他是開保安公司的,至於長相那就更是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