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窗簾之前,斯科特猶豫了一下。
這裡是他的臥室,沒有其他人,但他仍舊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才緩緩拉開自己的袖子。
手腕上的面板恢復了正常,那些焦黑的痕跡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但他似乎仍能感覺到那種被燒灼的痛楚。
看來他的神明最近對他還算滿意,儘管他事實上什麼也沒做,除了深藏在神殿深處,做一個令人敬畏的“存在”。科帕斯曾經一度希望他用自己的力量幫助王后和她的家族迅速平定戰亂,贏得勝利與安定,那會為耐瑟斯帶來更多的信徒。但在他明確地拒絕之後,牧師倒也沒有再來強求——科帕斯從來不強求他做什麼。
他不安地以為他的拒絕會帶來更加嚴厲的懲罰,手腕上的焦痕卻漸漸消失。他有點摸不透那莫測的神明到底想要怎樣,但他必須承認,意識到自己會以何種方式再次死去的時候,那種深深的恐懼,是他從未有過的……即使他已經死過一次,他也早知道自己的結局會如何。
他給自己一個自嘲的苦笑,一把扯開了窗簾。
玻璃窗從來沒有關上過。他喜歡流動的空氣,無論是炙熱還是寒冷的,那能夠驅散無時無刻不縈繞在他鼻端的,皮肉被燒焦的味道。
巨大的白色影子從他眼前一掠而過。冰龍低低地在他窗前轉了半圈,然後忽地向上急衝,迅速消失在灰白色的雲層之上,雙翼掠起的疾風讓向外開啟的窗子啪地一聲合上,差點砸在他的臉上。
斯科特再次苦笑。伊斯並不喜歡他的任務,但他還是會聽話地去尋找那不知竄到了那裡的地獄之門……只不過,每次出發前,他都會用各種方式來向他表示不滿。
他搖著頭開啟門,另一道白色的影子閃電般竄了進來,輕車熟路地跳到了他的床上。
“……下來。”斯科特的呵斥並不怎麼認真,所以那已經長大了許多的小豹子只是張開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毫不在意地趴了下來,打個滾,翻出肚皮開始旁若無人地猛舔自己的毛。
斯科特靜靜地看著那彷彿天真無害的小東西。他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不,或許是知道的,伊斯拎著它的後頸提在他面前,十分鄭重地警告過他……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他的確需要有一雙眼睛看著他。不會指責,不會擔憂,不會鄙夷,就只是……看著。
推門而出時小白從床上跳了下來,緊貼著他小腿蹭來蹭去地跟著他走。無論它到底有什麼目的,現在,它在其他人眼中是某種象徵,證明他的神聖……或邪惡。
人們總是不願相信站在他們面前的那個“人”,而更願意相信一些離奇的徵兆,一些超出常理的東西……比如,一頭罕見的白豹,比同類更加敏捷和強壯,不允許任何人隨意觸控,卻在他腳下乖巧得像只貓。
泰絲曾經為此羨慕又嫉妒地瞪了他很多天,那讓他忍不住有種幼稚的得意。但如今這裡的人看著他們的,充滿敬畏的目光,卻只是會讓他心煩。
通常這個時間他會帶著小白傳送到西南群山間的森林裡散個步,暫時忘掉眼前……和將來的一切,但這一次,一種奇怪的預感讓他站在了庭院裡的噴泉邊。沒過多久,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人敲響了這個獨屬於他的院落的門。
許久未見的茉伊拉出現在他面前。她的臉頰不可避免地消瘦下去,圓圓的藍眼睛顯得更大,微微顫抖的雙唇沒有一絲血色。
她的雙手緊握在一起,指甲在面板上掐出月白的痕跡,怔怔地看著他,半晌不發一語。
“……發生什麼事?”斯科特不得不柔聲問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覺得茉伊拉是一個需要小心呵護的女人……雖然事實證明,她比他以為的要堅強得多。
“他死了。”茉伊拉用細細的聲音告訴他。
斯科特疑惑地皺眉,還沒反應過來那個“他”到底是誰,茉伊拉已經捂住嘴,放聲哭了出來。
“安特死了……我的丈夫死了……你說過你不會殺他的!”
這毫無根據的指責讓斯科特心底湧出一陣怒意。但他沒有開口,只是冷靜地站在那裡,聽著茉伊拉的抽泣聲漸漸小了下去。
“我沒有殺他。”他說,“沒有那個必要。”
他想他的聲音沒有多少溫度,照泰絲所說——“那還是有點嚇人的”。
“我……我知道。抱歉,我只是……”茉伊拉結結巴巴地道歉,慌亂地擦著眼淚,但它們不停地湧出來,像是再也不會停止。
“……他在哪兒?”斯科特問道,他擔心如果不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