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時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臉上的不安:
難道餘慈是被剛才那一擊,打得魂飛魄散?
若真是如此,又該怎麼向離塵宗交待?
怕什麼來什麼,兩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冷冷發聲:
“怎麼回事!”
山坡上寒意森然,兩人扭頭,便看到謝嚴陰著臉,大步走來。
“今番苦也!”無論是史嵩還是胡丹,心裡真的在冒苦汁。
這時候誰也沒發現,被“金石流體”撞出十餘丈外,又滑落一段距離的照神銅鑑,埋在雪泥的鏡面上,閃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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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慈當然沒有魂飛魄散,但他正處在一個非常古怪的境地中。似乎比較糟糕,但又莫名其妙。
金煥的“金石流體”衝來之時,餘慈已經沒有餘力躲閃,感受到“金石流體”熔金銷骨的火力,餘慈當然不能拿肉身去試,那時手邊只有照神銅鑑一物可聊盡人事,急切之下送出去,才發現陰神還與銅鏡保持著聯絡,這一下正是陰神馭器,和“金石流體”正面衝撞。
如此做法,和與金煥硬碰硬撞上,又有什麼區別!
事實上,是有點兒不一樣的。
餘慈陰神馭寶鏡,除了感覺到內裡澎湃的力量,還有別的一些印記——那是之前運使“玄藏飛星大鍊度術”時,以精血混染符力,在鏡面上點下的血點,也就是接引映照星辰之力的依仗。
之前運用符法,照神銅鑑並不是中樞法器,而是作為收納反射星力投影的工具,這種功能,換一個材質比較好的鏡子也能做到。可是尋常的鏡子,絕不會有照神銅鑑裡面複雜的結構和澎湃的力量,所以,當符法、星力殘留的印記和餘慈陰神激發的力量接觸時,事情起了變化。
那一瞬間,餘慈像是墜入了無垠虛空,上下左右到處是點點星光,或匯聚成海,或散落於蒼穹之邊,他本人的身體卻虛化了,只有純粹的意識在星空中游蕩。類似於他的“心內虛空”,可是這浩緲無邊、恢宏壯麗的感覺,卻是在“心內虛空”中從沒有感受過的。
感覺瞬間閃現,也只閃現了瞬間。
下一刻,餘慈便彈回到現實世界,恰是金煥“金石流體”撞在寶鏡鏡面的那一刻,他不知道鏡面的變化,可是在撞擊的剎那,“金石流體”的衝擊顯然被消融了一些,與之同時,寶鏡中的龐大力量則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奔流運轉,圍繞著中央竅穴,形成一個深海漩渦,不可抗拒的吸力傳出來。
餘慈心神一個恍惚,等再清醒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肉身不見了。
這個感覺很是無稽,若真要形容,便像是半夢半醒之時,一切思緒均自然流動,仍把握住“自我”之所在,空間和時間的感應也比較清晰,卻沒有一點兒實在感覺。只有外圍潮水般的震盪傳導過來,讓他的思緒也為之起伏不定。
怔了半晌,他忽然醒悟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已經不是肉身神魂諧和如一的狀態,而是以陰神狀態出竅,投入到照神銅鑑的中央竅穴之中。
陰神出竅?開什麼玩笑!
餘慈想過一千次、一萬次陰神出竅時的體驗,可絕沒有想過自己第一回出竅,竟然是這般結果。
這不是水到渠成,而是是寶鏡裡面強大的力量硬扯過來的!
在天翼樓上,第一次成功實現陰神馭器時候,這種情況其實也發生過。但當時他守竅的功夫做得到家,陰神沒有被扯得脫竅。可如今久戰力竭,他終於頂不住了。
餘慈嘗試著驅動陰神,從這鬼地方脫身,重新歸竅,但很快他就老實了。
“外面”的環境實在糟糕!
外面激盪的力量在瘋狂運轉,如漩渦,如風暴,只有中央竅穴這寶鏡中樞所在,算是個暴風眼兒,也算是鏡中最平靜之處。可即便如此,強絕的吸力依然透進來,要將餘慈陰神扯到外圍激盪不休的力量漩渦中去。
這時候,餘慈想到的是那日止心觀外山道上,吞噬了南松子,轉眼又被寶鏡吞噬掉的陰魔。
餘慈陰神至今未曾真正定型,在這來自“四面八方”的撕扯力量作用下,他覺得自家陰神真的變成一團煙霧,翻滾扭曲,已經有些邊角被扯到外圍的漩渦風暴裡,撕裂、扯碎,幾次流轉後,向銅鏡邊緣發散。
虛弱感在變得清晰。接著是……
放煙火!
是的,餘慈非常清晰地感覺到,就像是在天翼樓,萬千星芒飛散的光景。上百顆由他神魂力量轉化的星芒被寶鏡拋射四方,又或穿透雪泥土壤,照亮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