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曰懶得再看他,按著原來的步速離開,不只是他,街上其他人也一樣。在他身後,那人的氣息急劇衰弱,終至於無。至於後面有沒有人收屍,誰知道呢。
碰上這種事兒,趙子曰一點兒都不吃驚,城中修行者,還丹境界以下,有超過八成的通神修士服用或者曾經服用過鬼獄散,至於“凡俗三關”中的,更是無法統計。如此龐大的基數,因為藥性傷害死去的人,每天都有個三五起。
趙子曰也曾經有過這樣醉生夢死的日子,也曾為這樣的世界困惑,後來總算是憑藉著驚人的意志力,從絕境中掙扎出來,成為一個橫行北荒的沙盜,然後,他碰到摩奴,接觸到了遠在血獄鬼府的恐怖存在,聽到了另一種解釋:
“鬼獄散,或者說鬼獄散出現之後的北荒,真是一個無以倫比的傑作。”
在那之前,北荒是不入流的垃圾場,是蠹修暫時的棲息地,商貿繁榮,但卻只是那些大商家的低端市場,是他們一處再尋常不過的斂敗之地。修士們到這裡來,多是躲仇避險,只是要憑著惡劣和汙濁的環境,獲得一時的喘息之機,來來去去,從無長住的打算,那時候,千宗百派並存,空氣清新自由的南國,才是修士們最嚮往的福地——當然,現在也是。
但北荒畢竟是不同了,因為有了鬼獄散,這種讓人絕望,又給人希望,更允許人在虛幻快意中生活的藥散,簡直就是為天下所有的失敗者專門製造出來的一樣。
因為他們失敗,所以他們無法拒絕。而鬼獄散的強烈致癮性,還有除北荒外,全天下對此種藥散或無形、或明文的排斥和封殺,就使得只有在北荒範圍內,那些蠹修才可能無節制地獲取這種藥散,儘可能地延長他們做夢的時間
無形之中,留在北荒的蠹修越來越多,北荒也越來越繁榮,無數人就算是窮困潦倒、朝不保夕,也一門心思留在這裡,聚集、堆積、腐爛,最終形成一處人間鬼獄。
那位無天焦獄之主這樣讚歎:“他們絕望,但又存著僥倖;他們蠢笨,卻奢求回報;他們卑下,偏偏向往高位;他們短視,仍然臆想未來。總之一句話,他們做不到的,卻做夢也想得到……多麼廣闊的牧場!”
是的,這就是一個已經準備好的牧場,裡面的豬牛羊們個個膘肥體壯,就等著最後的宰殺,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來接手,也許是沒了興趣,更可能是出了意外,但不管怎樣,這樣一處已經成熟的所在,有志神道的人,怎能不來收割?
所以,這裡就是根基,是在無天焦獄在修行界必爭之地,也許不如另外一處那樣直接,但影響更為深遠。
那位恐怖存在這樣與他明確。
前面多年,他以沙盜的身份巡遊北荒,就像是一條看家的狗,為主子搜尋這片地面上,一切具備威脅的物件。
這期間,他找到了十方大尊,經過一番試探交往,和那個走了狗屎運的陰魔結拜,原本以為,這已經是最可能干擾無天焦獄之主的障礙,可徐圖之,哪想到近幾年風雲突變,突然跳出來一個黃泉秘府,使得北荒一下子成了眾人眼中的香餑餑,由此連串意外發生,近期四宗聯手發掘,竟又扯出來了東華真君,這就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還忽略了什麼?
也許,把那個餘慈推出去,試試水深水淺,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城中轉了一圈兒,趙子曰終於來到目的地。這是一處相對來說比較清淨的院落,常年無人居住,不過在趙子曰放出聯絡的訊號後,已經有人等在這裡。
雙方見面的第一時間,來人就勃然變色:“摩奴大人呢?”
“碰上點兒麻煩,給扣下了。”
趙子曰說得輕描淡寫,但下一刻,來人手足不動,凜冽的劍意已刺在他眉心:“姓趙的,關鍵時候,你給大夥兒拖後腿?”
“別人都能說,唯有你們沒資格。”
趙子曰完全無視隨時都能破顱而入的劍意,徑直找了位子坐下:“是誰雄赳赳派人去劍園,結果把事情辦砸了的?你們盤皇宗連自家的祖宗都舍了,可如今,劍園在誰手裡?”
說話間,他眉心寒意直可穿透顱骨,但趙子曰全不在意:“我與摩奴大人是共生之體,我在它在,我亡它亡,事關重大,驍長老,你最好還是小心些。”
驍長老是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在步虛境界蹉跎數百年,如今垂垂老矣,脾性卻是老而彌辣,他上前一步,身軀略微前傾,陰影將趙子曰罩著:“你還有臉提摩奴大人?”
“我與它同生共死,有什麼不好提的?”
趙子曰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