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乍起,他忽地全身抖顫,青森森的火光從心竅中迸發出來,燒遍全身。
他發出了嘶啞的嚎叫,心中又慌又怒,但不管怎樣,都是遲了!
大劫當頭之下,焉有動搖的餘地?
天劫如刀,心魔如斧,刀斧加身,只一剎那,便將他轉世重修的可能性,再伐去三成。
這一刻,血府老祖腦子裡的某根弦崩斷了!
他再也保持不住宗師心境,已經到了某種臨界點的情緒,驟然崩潰。
他重重捶擊身下法壇,憤怒、恐懼、悔恨等等情緒,如大江之水,轟然衝開了重重堤壩;又如燎原之火,轉瞬蔓延到千山萬壑。
第六十一章 方寸湖塘 千里水府(上)
完了,完了!
此時此刻,血府老祖心如死灰,就算有無極閣的通靈玉,就算有那邊許下來的種種佈置,他投胎轉世、破除胎迷的可能性,也再不會超過一成!
如此兇險的賭博,這樣的勝機,有等於無!
他本來是想借這筆生意將原本只有三成的可能性,加以提升,事實上,在動手之前,透過對方給出的好處,他確實也提升了一成的勝算,可哪想到,如今一發地都倒賠回去。
一步錯,步步錯!
怎辦?怎辦?
他的情緒覆蓋整座洞府,那些持咒頌唸的弟子、傀儡、陰物等,沒了他的主持,都是停下來。
惶惑、迷茫的情緒,反過來又催生了他的心靈破綻。血府老祖終於崩潰了:
“啊!”
尖銳的呼嘯,形成了可怖的音殺,除了與他心神相通的一些傀儡外,那些倒黴催的弟子和千百陰魂鬼物,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給滅殺乾淨。
赤霄咒殺印倒還在,可有等於無。
等等,赤霄咒殺印?
血府老祖忽地抓住了一線靈光,心湖上,似乎有清波盪漾,那是半頃水波,一池荷花。
他這時才發現,記憶中的蓮花池,太清晰了,清晰得就像他親身而至,親眼觀睹,每一個細節,每一分真意,都留刻在他的心中。
尤其那生死轉化之機,固然是害得他心魔復發,卻有著他根本無法否定的玄妙。
便在蓮花池“浮起”的瞬間,奔湧的情緒,無論是潰壩之水、燎原之火,都似是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彙集過來,流注池中,卻永遠都填不滿。
池中水波不興,一池蓮花,依舊是半生半死,往來轉化,將一份生死妙詣,透過這種方式傳達出來。只是有如冰山,只有小半浮在水面上,大半真身,都看不真切。
血府老祖心神沉潛,如身臨池邊,卻又呆呆怔怔,恍恍惚惚。
他想挖掘出裡面的妙處,可那又怎麼可能呢?
他甚至想主動觸發赤霄咒殺印,這回,不是再用什麼咒殺之術,而是想探頭去問:
生死之機……如何才能把握生死之機?如何才能讓我投胎轉世,勘破胎迷?
可惜,蓮花池不會給他答案,赤霄咒殺印此時也是操之人手。就像在天劫之下,魔劫之中,他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
此時此刻,他又將那份絕望重新體驗了一回。
一個失神,他軟軟跪倒在蓮花池旁,渾沌睏倦,再沒有絲毫力氣。
偏在此時,有一道清音,穿破水面,繚繞在紅荷碧葉之間,悠然而來。
血府老祖愕然抬頭,整副心神亦是傾注,卻見那蓮花池中,正有一人,玄袍披髮,自水中步出,旁若無人,吟嘯而歌:
“縈繫財色利名牽,顛倒劣馬弄心猿。萬般妙詣湖塘裡,自在無形方寸間。”
步履從容,歌吟入心,其人踏湖波而來,直至血府老祖身前,觀其面目,似熟悉又陌生,只是在相關的情報訊息中見過。正是他以赤霄咒殺印相害的目標:
餘慈!
血府老祖呆呆看著,就算是心神崩潰,宗師素質還在,基本的判斷力也在。
這似乎不是玄門手段?
他知道,這蓮花池不是實景,這披髮而歌之人,也不是實景,而是在他心中萌發的幻相,換句話說,這是幻術!
然而餘慈萬萬不可能將力量傳遞到四百萬裡之外,直接影響他的心智。
實質上,這是幻術沒錯,卻是僅由余慈栽下種子,卻由他自己心魔催發的幻術!
但能說這是虛假的麼?
以實入虛,以實景而生虛景;
以虛化實;以虛景而生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