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付諸東流,可既然到此境地,一切神智堅持便都崩潰掉了,他想再分辨,已經是語不成聲,兩眼都要急出淚來。
見狀,餘慈眉頭皺起:“不入流的小輩,殺你還嫌汙了本座的手。”
玄清不是傻子,聞言一喜,抬起頭來,但沒等他看清餘慈的表情,耳中便聽得一個單音砸進來:“滾!”
也沒有如何發力,可此音落在眾人耳中,便如在腦中響了一聲悶雷,天靈蓋都在咯咯做響。玄清第一個反應過來,當下重重叩了一個頭,跳起身來,拔腿便跑,其餘人等先是發呆,等回過味兒來,便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在“謝上仙不殺之恩”一類的胡言亂語中,一窩蜂似的撞出門去。
餘慈一直盯著玄清,此人身手上佳,速度很快,一出道觀,幾個縱躍間便不見了蹤影,至於剩下那些人,擁擁攘攘,直到把道觀大門擠破,才全數逃出,再過片刻,也都沒了聲息。
又過了一會兒,確認那些人全都逃得遠了,餘慈手上一鬆,那顆妖物頭顱落在地上。這位俊秀道士將手在衣服上抹了抹,這才拭去額頭上一層浮汗,感覺著手上汗溼之意,忽地放聲大笑,聲震屋樑,狀甚歡愉。
笑聲中,那懸在空中的清心符砰聲散落,化為數道流光,轉眼不見。
第二章 銅鏡
若是玄清那幫人裡,有人臨時起念回返,必然能看到他們心目中的“上仙”笑得前仰後合,撫膝拍地的模樣。只可惜,那群人實在是被嚇破了膽,這麼一段時間,已經遠去了好幾里路,便是餘慈笑得再大聲,他們也聽不見。
餘慈笑得夠了,也不再擺出那震懾群小的威風,徑直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倚靠在背後香案上,長劍就隨手放在一邊。
為什麼他一開始便認定玄清是同道中人呢?因為大騙小騙,你騙我騙,都是一路貨色。
“上仙,上仙,屁的上仙。”
餘慈對自家底細最清楚不過。他算哪門子上仙,充其量也就是和玄清差不多的修為,再加上那些身手不弱的大漢,真被他們識破,自己又陷在包圍之中,恐怕還真是麻煩。
當然,他可以繞過此觀,或者在進門之初便直接撕破臉,在眾人形成合圍之前逃掉。但那般行事,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獨佔一個避風防寒之處,隨意快活?
他放鬆心情之餘,也開始估計那玄清的真實水準。從那道清心咒上看,此人能以尋常硃砂為引,畫符成象,得見靈應,也算是個有道行的人物,大概,已經是明竅境界的巔峰了吧。
世人修行,以氣動、長息、明竅為“凡俗三關”。
氣動者,為常人打熬身體,吐納導引,如此內外用功,生出氣感,有“煉精化氣”一說。
長息者,則是氣感充沛,形成內息真氣,一呼一吸之間,便有絕大力量迸發,更使氣貫全身,促成肉胎蛻變,這時凡人可壽延一甲子,活到一百五十歲。
至於明竅境界,肉身上再沒有什麼進境,但受真氣滋養,人之神魂愈發壯大,漸漸通了靈竅,有了些神奇的靈應。在此境界上,若是修為到了,再輔以上好硃砂、桃木之類的靈引,用之以符、術、巫等法門,那些呼風喚雨,叱雷引電之類的法術,也不是用不出來。
餘慈便是如此,他通曉十幾個符籙,尋常也能以符法安心靜神、鎮邪驅疫,打幾記掌心雷也勉可為之,但僅此而已,想來那玄清也差不多。
不過,此人是好沒膽氣,餘慈橫在膝上的長劍,本是要在形跡敗露時先發制人用的,卻沒想到直接將那廝嚇軟了腿。
也許,這玄清是吃過“上面”的苦頭?
這倒不是不可能。
如果說明竅是“凡俗三關”的最後階段,是凡俗修煉的巔峰,那麼超脫“凡俗三關”,由明竅境界再上一層,便確確實實將躍出樊籬,進入一個由特殊的人與非人組成的奇妙群體、還有那光怪陸離的神異天地。
那群體中人,被稱為修士,而“引氣成符”,便是修士獨有的一項本事。
玄清識見不足,分辨不清,只以為他是傳說中修士,便弄了個心膽俱裂,而餘慈,則是親眼見識過的……
看著篝火,餘慈漸漸入了神。赤紅的火光從眼縫中透入,擺弄它那妖異的身姿,恍惚中,火舌舔舐上身,幾乎要將五臟六腑烤熟,而他,便從這無邊火海中縱身一躍,撲向桌上,足以改變他命運的閃光處。
“得”地一聲響,餘慈猛地從回憶中醒覺,發現是自己無意識碰到了身邊那顆“妖物頭顱”,不免失笑。
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