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並不大,然而小橋曲水、亭閣花樹之間,總有人影留連。非是賞景,而是與人交流符法精要。見餘慈進來,就有人笑著招呼:
“老二十七,來了?”
園中符修,不止二十七人之數,餘慈之所以混了這個綽號,卻是因為當日和趙子曰商談,耽擱那麼一會兒,才開始做題,進來後,發現他在園中諸符修裡,解題速度排在第二十七位,自是最慢的幾人之一。
但這裡並沒有什麼惡意,廣微真人喜靜,更樂意用符籙說話,常來這裡的修士也多是能適應這種方式的,那種只會鬧騰,沉不下心的人,少有能呆下去的。餘慈入得園來,很是認識了一些符修同道,彼此切磋,甚是有趣。
不過今天他倒不想和人交流,找了一處清淨地方,坐下獨處。這裡有討論的,也有自處沉思的,他如此作為,並不惹眼。
這裡有一個石桌,幾個圓墩,桌上擺放著一盤歸元棋,棋子分為五色,分別是紅、白、黑、青、黃,象徵五行,這棋可以取樂,也能用以推演符法,但下法很是複雜,餘慈還沒學會,只拿起棋子把玩。
這段時間,他心思很重,和趙子曰達成的協議,雖是完全落在他的算計中,但並不是說他今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相反,因為這條協議,他已經正式踏入了以黃泉秘府為中心的漩渦裡。
這裡面,又都是些怎樣的龐然大物啊。
餘慈搖搖頭,手中一顆紅子落下:大梵妖王。大梵妖王本身雖不能至,但盤皇宗在北荒立派足有萬載,勢力盤根錯節,絕不容小覷。還有那十方大尊,與趙子曰結為兄弟,九成已經拜入大梵座下,嘿,起碼就是三個真人戰力。
緊接著,又一顆黃子落下:魔門東支。這一支現在露出水面的力量還不算大,可真論實力,紮根此界的魔門,可要比遠在無天焦獄,鞭長莫及的大梵妖王厚實得多。
想了一想,又落了一個黑子:這是黑袍。此人現與魔門東支貌合神離,到頭來大打出手的可能性更大些,故而另算一支,但也要小心二者真的合流。
然後就是青子,那個與黑袍惡戰連場的修士,不知此時還留連在紅牙坊麼?其人神秘莫測,又隱在暗處,真要小心才好。
少頃,白子落定:這是清虛道德宗、離塵宗等。若說明面上的力量,真以這些人為最,若是連廣微真人、甚至是辛天君都請來了,便是一個凌絕氣象。只是這些人似乎被陸沉行宮絆住了手腳,也不知是哪方的謀劃。
這就是……不對,還不只這些。就像是已結下生死大仇的大妖窮奇、北荒內外已經窺伺良久的諸多修士、還有許許多多隱在暗處的各路大能,哪個不是變數?
至此,餘慈看看了手中五色棋子,又是嘿地一聲笑,真是各路人馬都對應一色棋子,又哪裡足夠?
他這麼分法,已經是錯了。當下,他將桌上的棋子撤掉,只留了黑白兩色,但這次,他劃分的標準已經不同。
細察自身,他人微力弱,卻佔有一樁好處,就是有持玄靈引,若說從正途進入黃泉秘府,誰也不如他。尤其是靈犀散人被他控制之後,此事天底下再無第二人知曉,他便能安居於暗處,伺機而動。
想一想,在以上諸方勢力中,他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後門”在,可以探聽訊息,甚至參與到更具體的事情中去。如此形勢,若要在黃泉秘府上有所作為,什麼“搶”、“奪”之類,是想也不必想,真正現實些的,約摸就是一個“偷”字。
對他來說,在暗處有益,在明處則有害,這才是關鍵。故而以“益害”相分,就分“許他在暗處的”和“把他逼到明處的”!
如此一來,局面大開。
餘慈拍下黑子:這各路人馬,真正知他根底的,只有大梵妖王一支而已。雖說他現在已經定了協議,但只有傻子才深信不疑,尤其是趙子曰主動提及“黃泉秘府”之事,看起來是想利用他“追魂”的身份,動一動“大衍圖陣”的主意,但焉知不是想借刀殺人?
至於這白子,所代表的諸方勢力,相對他來說,都在明處。只要他始終按著一兩張底牌,進退騰挪,均有餘地。
所以,真要使力,趙子曰那邊,就是目標所在!
事情再想深一層,他在“白方”,雖居於暗處,明處的身份卻弱,不好排程,可與趙子曰定了協議之後,那邊對他相對放心,有些事情反而更能算計。如此陰中含陽,陽中帶陰,奇正變化,正合了成事之道。
至於什麼協議,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