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朱將此物解下、拋開,一側幻榮夫人會意,略微發力,將細紗捲來,送入餘慈手中。
餘慈又看楊朱一眼,手上輕拈兩下,果然就是化芒紗的手感,紋路與其他幾幅化芒紗一樣,精妙得很。至於內蘊的劍意……
劍意?
餘慈心頭一動,低下頭,視線追著手指所觸,逐一摸索勘測。
化芒紗裡當然沒有劍意,卻是用紋理表現出來。想研究的話,有兩種方法,一是經過了天罡地煞祭煉法的作用,讓紋理中內蘊的文字顯現;另一個更直接,就是以心相合,直接探索,從紋理針腳中查勘,但要相當高的劍道造詣。
此物已經被祭煉了,稍一刺激,那些花紋上便映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同樣是“誅神刺外道煉法”,與百靈化芒紗、十陰化芒紗的格式、法度都非常相似。
以餘慈對誅神刺的理解,應該沒有錯誤。如果按照這上面的修煉,修成誅神刺的幾分模樣,應該不成問題。
可要知道,化芒紗本身也是一件法器,尤其是能用來與誅神刺配套殺敵的。任是哪位修煉起來,也要好好參照、利用法器本身,仔細理解制紗人針法之後的劍意根底。
這樣一來,劍意與法門的配套就非常重要,是一個明確的指引。
可問題在於,就餘慈現在看到的,化芒紗裡的劍意紋路,絕對與昊典不同!
這是一幅以假亂真的贗品……或曰是非常接近原作的高仿品!
材料沒問題,結構沒問題,只有作為導引的劍意略有問題,不是純粹的誅神刺的法度,而是一個劍道造詣足夠高明的人,模仿誅神刺劍意所做——沒有接觸過幾幅化芒紗的人,看不出究竟,但只要接觸過,又對劍道上有足夠的造詣,應該能分辨出來。
餘慈看向甘詩真,其人見過百靈化芒紗的。
甘詩真知道他想問什麼,神色微黯,搖了搖頭,裡面的意緒複雜,而楊朱則給予更明確的解答:
“詩真見到這幅化芒紗,實是晚了些。也幸虧見到,現在,則還有掙扎一把的機會。”
餘慈皺眉,製出這幅化芒紗的人,模仿的時候還是很用心的。單純用化芒紗的法門修煉誅神刺,其實不會出問題,練出練不出來,都無所謂;將化芒紗用為法器,配套誅神刺對敵,或許有些滯澀,但也沒有大問題。
可是,如果像楊朱這樣,將其視為救命稻草,以其淬鍊心神,又結合了太淵驚魂炮的法度,用其導引、宣洩巨量雜氣,問題自然就給無限放大了。
太淵驚魂炮最適合的配套法器,其實應該是百靈化芒紗,用天魔化芒紗本就有點兒“言不及意”的味道,餘慈當日將百靈化芒紗的拓本交給百鍊門,就是出於此念。
當時他又哪會想到,楊朱會是這樣用法?
楊朱控制魔染的思路已經很清晰了,看上去和平治元君現在控制“七情錯亂”的方法有點兒像。都是以某種特殊的法門熔鍊魔意或者是混亂的情緒,只不過前者更具野心,找到了誅神刺這麼一個宣洩的渠道,大幅提升了自己的殺傷力。
想到平治元君,餘慈自然而然想到當初為平治元君煉製符牌的許央。
以百鍊門和四明宗的交情,或許這裡面也有一些說法。
但不管怎樣,內煉心法再好,以楊朱刻意“找平衡”的思路,宣洩渠道出了問題,肯定會出現反噬,打破平衡,大幅削減楊朱的控制力。
太淵驚魂炮的入手,只會是進一步激化這個破綻。
可以這麼說,單純的化芒紗,是小問題;太淵驚魂炮,也是小問題;但二者聯絡起來,就成了大問題。而再算上楊朱看似“平衡”,其實“極端”的思路,最後就成了嚴重問題。
如果不是這樣,以楊朱的智慧,怎麼可能深陷如此程度之後,才驚覺過來?
是陷阱嗎?一個針對楊朱、四明宗、又或是洗玉盟的陷阱……
又或者,只是一個悲劇性的巧合?
餘慈沉吟,目前來看,追究源頭,兩個問題最重要:
這幅化芒紗,是怎麼得來的?
將太淵驚魂炮與之勾連的思路,又是誰的主意?
對此,楊朱並沒有給出答案,不是不想說,而他本人應該也是在迷惑著。
這種明知中了道兒,卻不知該往何處尋的迷茫和憋悶,著實很讓人難受。
餘慈倒是有一點兒猜測。
織繡化芒紗的的材料,他只在海人異族的地面兒上見過,當年還拿了一盒,可惜已經在東華山渡劫時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