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和師傅兩個人住,那個悽清,那個荒涼,卻哪知,竟在這個夜裡,她遇上了對她這一生都影響至深的人,更可氣的是,這個人,竟是不滿月的嬰孩。
那個時候,小素青還不知道自己今後會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只是怯懦著下山,在集市上聽著說書先生口沫橫飛的說武林說江湖,說如今皇朝天下四分五裂,周邊蠻夷作亂,天朝皇子爭權奪利,說到當初威震武林的四大門派青衣門隱居山林,冰水宮隱沒在天山,而火鱗堂則不知所蹤,霓裳館更是在江湖上消失了,素青聽到青衣門的時候心裡一側,卻到是那說書先生說起當日青衣門的掌門如何巧笑倩兮,齒若編貝地從火鱗堂堂主以及冰水宮宮主,霓裳館館主手裡取回武林盟主的事情,說的眉飛色舞,口若懸河,聽了一會,素青覺得沒勁,就知道瞎編,她怎麼從來都沒有聽師傅提及過呢。
看了一會花燈,就覺得倦了,又有些擔心師傅醒來之後找不到她,沒多久,素青就決定回去,那是上山的唯一路口,青石板路的兩旁的松柏在倒春寒的時候一點蕭瑟的影子都沒有,小素青一面走一面玩,卻瞥見一旁的紫檀花竟然開了花,那一眼,是那樣的欣喜,因這樣的花一年就開一次,可是她的花期很怪,有時在初秋,有時在深秋,有時卻又在寒意四起的深冬,所以每一年,素青早早地守著花期,卻從來都是錯過,今日竟是如此幸運,她欣喜地凝望著從花骨朵裡枝椏出來的細花,想著回去一定要告訴師傅,因為每一次師傅在花開的時候都會特別開心,就在轉身的那一霎那,她瞥見松柏樹跟旁有一小摞東西,倒春寒的天氣,她凍得哈氣捂手,快入夜了,不知師傅會不會找,素青望了望地上的裹布,而後轉身,往山上跑了幾步,心下有些起疑,又折了回去,她湊到松柏樹下一看,那裹布不知是什麼東西,她用腳踢了踢,似乎有聲音,她彎下身子,有溼漉漉的東西掃在她的鼻翼上,她用手一摸,竟是下雪了,裹布裡有聲音,她又踢了兩腳,似乎聲音越來越大,她好奇心大發,一層一層地將裹布開啟,竟看到了鮮呼呼的細皮白肉,還有毛茸茸的耳發,還有衝破天嘯的哭泣聲,小素青嚇呆了,那是一個鮮活的嬰孩啊,在這歷史性的一刻,雪花一片一片地往下掉,這一刻,竟是蘇慈和木素青具有歷史意義的第一次會晤,素青那個驚心動魄,而蘇慈,聽那哭聲就該知道,人家還不夠慘嗎?就連穿越也穿不出個好來,就被扔到荒山野嶺,還被木素青踢了三腳,也就在那天晚上,兩個人的命運就被息息相關地糾纏在了一起,木素青在很多年之後都在想,如果當時沒把蘇慈抱回來,她會不會被山上的野狼叼走,可是叼走又有什麼關係呢?總好過兩人的命運擰在一起,越擰越緊,最後成了死結。
當然,作為青衣門的繼承人,在今後的江湖裡文才武略的絕代佳人木素青再怎麼傳奇,也是不能預知數十年後的事情的,對於當時,她不過是六歲的孩童罷了,她對蘇慈的印象很奇怪,大冬天的為什麼不回家,跑松柏樹下躲著幹嘛呢?那裡也沒有煙火,沒有花燈,第一眼見到蘇慈,她覺得她好醜,能不醜嗎?才剛28天的小蘇慈臉上的面板都還是擰在一起的,只有那眼睛特別大,沒有黑黑的眉毛,深邃而狹長的眼睫毛更是毫無蹤影,小蘇慈只是怒視著木素青,雖然那眼神看不出是怒視,可是被人踢了三腳,總不會是心甘情願的吧,素青戳了戳她,“喂,你怎麼在這裡呢?你的爸媽呢?”
蘇慈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明白不管她說什麼,聽在別人耳裡,就是咿呀咿呀哦。
小蘇慈被她戳的有些煩,於是哭得愈發的嘹亮。
“嘿,你哭什麼啊?我又沒有打你。”敢情剛才踢人的不是她似地,“你別哭了,天色晚了,師傅得找我了,我得回去了。”說完素青就跑了,因為天氣冷,於是跑得格外的用力,已期望身子更暖和一些,那時候,素青的內功修為還不足以和她的劍術相提並論,不知道跑了多久,可是遠遠的,還是能聽到那嬰孩的哭泣聲,什麼都醜,聲音倒是洪亮的緊,這是木素青在長達三年的生活對蘇慈的唯一評價,沒有懸念的,善良的小素青又折了回去,將小蘇慈一下抱了起來,奇怪的是,一抱進懷裡,蘇慈就不哭了,真的是溫柔鄉的原因嗎?當然不是,太冷了,素青身上總還是有些溫度的。
歷史的序幕就此拉開,兩個女人的恩怨情仇,相濡以沫,耳鬢廝磨,這一生,蘇慈都將和一個叫木素青的女人死磕,她不會記得當初的變態穿越情節,只念念不忘的是,那痛徹心扉的三腳,踢得她肋骨都疼,於是,那之後,每當蘇慈想念木素青的時候,不是心疼,她沒那麼矯情,是肋骨疼,疼進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