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安全的氣質,毫無殺戮和攻擊的味道,那樣的安靜和無辜,彷彿一隻落入獵人網中的白色飛鳥。
“啊。”遲疑了片刻,啞女晶晶彷彿下了什麼決心。
挪動雙膝到了他身側,一粒一粒地、將手裡剝出來的菰米喂到他嘴裡,然後折了一片澤蘭的葉子,捲了一個杯子,去河邊盛回水,用葉尖將水一滴滴引到他乾裂的嘴角。
“碧……碧。”那個人在昏迷中喃喃醒來,吃力地睜開眼睛。
頭頂是斑駁的青色,一點一點,灑下金色的陽光,投射在他蒼白的臉上。耳邊,有著淙淙不斷的連續水流聲音——
這…這是哪裡呢?
凌晨時分,徵天軍團變天部和玄天部,全軍覆沒於九嶷郡蒼梧之淵上空。他沒有退卻,沒有當一名逃兵。在孤注一擲刺中巨龍後,風隼在狂怒的烈焰裡四分五裂。他被拋下了萬丈高空,向著九嶷大地墜落,最後在轟然的巨響中失去知覺。
原來……自己還活著麼?
“嘻。”耳邊忽然聽到了一聲歡喜的稚嫩笑聲。他努力轉過頭,尚自模糊的視線裡看到了一張滿是血汙的小臉,那個孩子缺了一顆牙齒,正對著他笑,明亮的眼睛裡滿是歡喜。
不是鮫人,也不是空桑遺民。這、這是…九嶷的百姓麼?
他忽然間有某種愧疚,想起了那一場戰亂給地面上的九嶷人帶來了怎樣的災難。他真是幸運……如果不是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發現的話,作為這場災難的製造者,他會被那些九嶷百姓在憤怒中撕成碎片吧?
他這樣想著,不由得對著這個孩子伸出手去:“你……叫什麼名字?”
“咦?”晶晶歪著頭,顯然聽得懂他的話,卻不能回答,只是咿咿喔喔地比劃著。
看他還是不懂,就急了,低下頭在河岸的軟泥裡劃了兩個字,指給他看。
晶晶。
他看清楚了,卻微微嘆息了一聲——是個啞巴孩子麼?
“晶晶,帶我回你家,但不要讓別人知道,好麼?”他叮囑這個孩子,吃力地從懷中拿出一個錦囊,“這裡有錢——麻煩替我去買一些藥,我得儘快離開這裡回帝都覆命。”
金銖從錦囊裡叮噹墜地,那是足以讓九嶷一般百姓勞作一年的收入。
然而晶晶卻是一動也不動,轉頭看著遠處依然烈火升騰的村莊廢墟,眼裡忽然落下大滴大滴的淚水。
“家……”她喃喃發出一個單音節,哭了。
那一瞬間,飛廉的心裡陡然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痛苦,讓身經百戰都不曾動搖的軍人低下了頭。那樣的眼神……孩子的眼裡,墜落的淚水。
他只覺得無法呼吸,無法直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愧疚和痛悔,卻無可奈何。
他是軍人,是門閥子弟,是十巫門下新一代年輕人裡的佼佼者,一生下來就註定要成為帝國統治的維護者。然而,他卻知道自己和那些同僚們完全無法相同。
他不喜歡殺戮,不喜歡征服,他不明白為什麼戰爭和殺戮會是必需品,而所有的種族不能在同一片大地上和平相處。
雲煥曾經說過他是個優柔的人,耽於理想化的臆想,卻缺乏對現實的行動力。他不得不承認同僚那句尖刻的評價。是的,他是個軟弱的人……連所愛的女子,都沒有公開出來的勇氣——因為,碧只是葉城海國館裡的一名鮫人歌姬,被所有冰族人歧視的卑賤奴隸。
他花了鉅款替碧贖身,讓她秘密的住在了帝都的外宅裡。然而作為巫朗一族的第一繼承人,門閥的貴公子,他依然不得不按期和巫禮一族的長女訂婚。
他一直反感著現實裡的一切,卻缺乏雲煥那種徹底反抗的勇氣。
他這種懦弱的人,將遵循著這種鐵一樣的秩序逐步長大,直至逐漸老去,死亡。
然而,他的心,會在漫長的一生裡一直受著折磨,不能安心。
無法忘記他第一次從軍,出發去平定砂之國一個小的部落叛亂——據說那裡的牧民不肯聽從帝都的命令搬入造好的定居點,他們堅持著自古以來遊牧的生活方式,認為在馬背上生長在馬背上死去、是天神賦予他們的驕傲,寧死也不能放棄。
為了殺一儆百,安定西荒,帝都斷然下令將這個小部落徹底滅絕。
僅僅為了這種事,就要殺人?……作為一個新戰士,他在內心激烈地反抗著,不情不願地跟隨齊靈將軍出征。
雙方的力量是懸殊的,不過十數天,徵天軍團就基本上全數殲滅了反抗者。
他記得砂之國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