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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菸,在地板上走,把唱機的音量放得很大,甚至還翻天天的抽屜,看他有沒有留下一點令我驚喜的紙片。最後我在通訊錄上翻到馬克的電話,我猶豫著,是不是該給他打個電話,天天剛走,而我就想給另一個男人打電話,想到這兒,我皺皺眉頭。
但接著我自己想了兩條理由,第一,我不愛那男人,他代替不了天天在我心中的位置,他的臉上只寫著慾望。第二,他不一定能收到我的電話,如果他關掉手機的話。
於是,我撥出一串數字,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撥號音。我吐著煙,心不在焉地打量著左手的指甲,指甲修剪得整潔柔媚,十指尖尖,一瞬間看到自己的雙手爬在馬克健美的後背上,就像兩隻蜘蛛一樣在蠕動,挑撥,輕指、噝噝噝的氣聲,漫天飛旋的性激素的氣味。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的一個女人聲音打擾了我的幻覺,“Hello!”她說。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應了聲“Hello”,然後我問,“Is Mark there?”
“他在浴室,要留口訊嗎?”她說一口德語腔很重的英語。
我禮貌地說不用了,我會再聯絡他。掛掉電話,一種沮喪的情緒影響了我,這個德國佬居然還有情人,當然也可能是他的太太。他從沒說過他的私生活,我也沒問過。到目前為止,我們之間似乎還是“fuck來fuck去”的關係。
我消沉地躺在浴缸裡,身邊堆滿了玫瑰浴露的香泡泡,一瓶紅酒放在右手可以夠得到的地方,這是我最虛弱的時刻,也是讓我最自戀的時刻。我幻想在此時,有一個男人推開了浴室的門,走過來,撩開水面上的泡沫與花瓣,像挖掘珍寶一樣挖掘我身體最隱秘地方的狂喜。看我像花瓣一樣在他粗暴的掌心顫慄,被揉得粉碎,看我的眼睛在燈光下因為羞恥而變溼,我的嘴唇在潮汐沖刷下張開又閉上,我的雙腿順著歡樂的方向而蠕動張合。
我突然想念起天天,他用獨一無二的手指,無數次地對我做過這種浮於普通肉慾上的詩化的性催眠,是的,像剝去層層迷霧直達愛的中心的催眠。我閉著眼睛邊喝紅酒邊撫摸雙腿之間,這種煎熬使我理解了為什麼《毒太陽》中的亞歷山大會選擇死在浴缸裡。
電話鈴突然響了,“天天,”我心裡叫了一聲,睜大眼睛,欠身抓住嵌在右側牆壁上的話筒。
“Hello,我是馬克。”
我吸了口氣,“Hi!”
“剛才你給我打過電話,是嗎?”他問。
“沒有啊!”我說,“我沒有給你打什麼fucking電話,我一直在寂寞地快樂地洗澡……”我打了個酒嗝兒,嘻嘻笑起來。
“我太太告訴我,在我洗澡的時候有一個女孩打過電話,聽口音是中國人——我猜是你。”他好像勝券在握,吃準了我會想他似的。
“這麼說,你有太太。”
“她剛從柏林來,來上海過聖誕節,一個月後她會回去。”他很奇怪地用著安慰的口氣,好像我會為此而很難過。
“她挺忙的吧?哎,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你有沒有換過床單?……猜你肯定換過了,——不然她會聞出中國女人的味道。”我輕輕笑起來,我知道我有點醉了,一點點醉的感覺真好,什麼都想得很開,雲霧散去眼前只有光明。
長到25歲,抵禦意外事件的能力就很強,就算他現在說他要與我分手或者說他要去火星也不會讓我太絕望的。清醒地對待我與他的關係,一是一,二是二,別迷失方向。
他也笑起來,聖誕要到了,公司要放一個長長的假,他希望可以有機會與我見一面,他用中國話跟我講電話,我猜他太太在旁邊一個字也聽不懂。男人總是在女人眼皮底下做出色膽包天的事,他們會說“愛你和對你忠實與否是兩碼事”,多數男人不適應一夫一妻制,他們緬懷古代的後宮裡藏三千粉黛的豔史。
他說過幾天有個記者朋友從德國來,他想介紹我們認識,那位朋友有計劃採訪上海有個性的年輕女性。
說到底,與一個情人和一個記者共進晚餐並不是壞事。那一天出門前,我盛妝打扮,我愛那種對著鏡子描眉塗唇搽腮影自戀的感覺,為此我願意下輩子還做女人。精心打扮而不露鑿痕,矜持而可以在一剎那間使人驚豔,上海女人天生有這種細小處見心計的特質。
相書上說黑色是我的星座的幸運色,我穿著黑色高領緊身衫,一雙跟兒高得嚇人的靴子,頭髮簡單地綰成朝天髻,插一支象牙管,手上是天天送我的銀鏈。這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