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後世用現代的語言來講,就是說政府面對的是自身的“系統性腐敗”。所謂系統性腐敗是指只有以腐敗作為潤滑劑,政府部門才能提供“正常”的公共服務。在這種系統性腐敗中,腐敗實際已經成為官員行事的常例,成為他們的一種生存手段,久而久之內化為一種不會引起內心道德衝突和愧疚感的規範,而不同流合汙者必然受到系統性排斥,這反過來使腐敗更加嚴重、更加猖厥、更加根深蒂固。退一步說,在系統性腐敗中即便是得到“聖上”的支援,嚴肅處理個別貪官也無濟於事,因為僅僅是孤立地處理一個又一個貪官,並不能遏制日益嚴重的系統性腐敗,更不能從根本上清除腐敗)。
郭嵩燾當時並不清楚,他自己的悲劇正在於此。他“生於末世”卻又不願同流合汙、不忍眼見“大廈傾”,因此想要憑一己之力起弊振衰,但縱然他“才自清明志自高”,但終難免“運偏消”的結局。
1860年4月,被冷落一旁的郭嵩燾懷著孤憤鬱悶的心情以回籍就醫為由黯然返鄉。在家鄉過了兩年的賦閒生活後,郭嵩燾又在眾人的勸說下,應練就淮軍不久、人手緊缺的李鴻章之邀,於1862年春再度出山,任蘇松糧道,不久又升任兩淮鹽運使。由於曾國藩、李鴻章的全力支援,郭嵩燾在兩淮理財順利,卓有成效。1863年秋,他又遽升經濟富裕、對外交往繁多因此地位重要的廣東巡撫,詔賞三品頂戴。不到兩年而升此高位,可謂官運亨通,他也決心有所作為,不負朝廷知遇之恩。但在廣東巡撫任上,他又因耿直招怨,與前後兩任同駐廣州的兩廣總督矛盾重重,與進粵“會剿”太平軍餘部、一向意氣用事的老朋友左宗棠也頓生齟齬。在錯綜複雜的種種矛盾之中,郭嵩燾左支右絀,最終在1866年6月解任下臺,再次開始歸鄉閒居生活,而這次長達數年之久。
雖然歸鄉隱居,但郭嵩燾仍時刻關心時局,為國家前途擔憂。
而正是在這幾年之中,雖然洋務運動正在衝破守舊勢力的巨大阻力,逐步發展,但同時中國面臨的國際形勢更加險惡,民族危機在進一步加深,因為甚至連一向為中國看不起的日本也敢在今年找個藉口侵略臺灣了!
在剛一聽說日本入侵臺灣的訊息後,郭嵩燾便憂慮萬分,因為他在此前在任為官時,便已經見識到了中國沿海各地海防的空虛。而後戰事的發展,則更加印證了他的判斷。
澎湖水師全軍覆滅的訊息傳出後,沿海各地一片震恐,而日艦竄犯東南沿海,大肆捕掠商船,截斷海道的傳聞,更是讓沿海各地一夕數驚,小兒聞倭寇之名而不敢夜啼!
而直到琅嶠海戰大捷的訊息傳來,這種驚慌的氣氛才得以消失,繼而轉變成了盲目樂觀的情緒,正在舉國上下一片討伐東洋之聲時,鳳山島海戰的失利和廈門遭日艦炮轟的訊息傳出,又令舉國一片譁然,正當朝野上下不知所措之際,東海海戰全殲日艦的訊息又傳了來,這才讓這幕情節大起大落的悲喜劇最終得以收場。
對於這次“臺地逐倭之役”的主角林義哲,郭嵩燾可以說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對於林義哲未得皇命便自行將劉璈抓起下獄,他在心裡卻是非常不以為然的。
在郭嵩燾看來,林義哲此舉,未免過於莽撞了。
因為劉璈的背後,可並不是一個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天底下最壞的人
想到林義哲已然數次得罪於左宗棠,這一次竟然將左宗棠的死黨之一劉璈砍頭示眾,等於直接向左宗棠宣戰,郭嵩燾禁不住為林義哲捏了一把汗。
對於自己的這位姻親左宗棠的手段,郭嵩燾可是有著深切的體會的。
因為本來是“至交”的郭嵩燾和左宗棠,現以已經等於走到了“絕交”的邊緣!
郭嵩燾之所以被解職,閒居達7年之久,很大程度上,即拜左宗棠所賜。
郭左二人本是至交,最早於道光十三年(1833年)相識,一同讀書致仕。道光三十年(1850年)時局動盪,二人曾周曆湘陰、東山等地,尋找隱居地點。隨著太平軍大起,咸豐二年(1825年)中秋前後,郭左二人還依約舉家遷徙至白水洞“誅茅築屋”以為鄰。二人於亂世中相約為鄰,其情誼可見一般。
當湖南情勢危急,首府長沙面臨被太平軍圍困之際,新任湖南巡撫張亮基請左宗棠出山,左宗棠初辭不就,在郭嵩燾的勸說下,左宗棠始應聘出山。左宗棠由鄉野到建立事業功勳的轉折中,郭嵩燾可以說起了“樞紐”的作用。此後,左宗棠的事業在跨出幕府實授官職的轉折中,郭嵩燾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