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田行健的眼皮只是微微一抬,之後再無動作。向玉良緩緩地坐了回去,接下來一切如初。
向玉良把嘴唇合上,嚥了口唾液,喉結骨碌碌跳動了兩下,剛才緊繃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鬆弛了。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是司令員的秘書王曉星,他和司機絲毫沒有覺察身後的動靜,正瞪大眼珠盯著前面的引導車和道路。
向玉良望著窗外黑洞洞的世界出神,城市的喧囂遠去,耳邊只有被車體撕裂的喑啞的風鳴。他調整了一個姿勢,頭微仰,讓思緒在黑暗中飄飛。
突然,他的膝蓋抽搐了一下,像被電擊了似的。他重重地皺起了眉毛,心說,不好,風溼病又犯了!一閃念的工夫,雙膝開始酸脹,過一會兒又變成了鑽心的疼痛,多年的患病經驗告訴他,暴風雨要來了!
半個月前,田行健奉命由西部某軍區平調到H軍區,雖是平調,但意義非同尋常。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誰不曉得中國人民解放軍幾任總參謀長,都是從H軍區司令員位置上相繼提拔起來的,何況田行健戰功赫赫,年富力強。軍界對他的前程普遍看好,盛傳他用不了多久就會進軍委領導班子。
第二章 司令上當(2)
田行健臨行前,軍委首長找他談話說:“H軍區地處中原,鎖鑰京津,踞守海疆,屯兵數十萬,全軍最能打的幾支紅軍部隊都交給你了。下一步要組建應急機動作戰部隊,打算先在你那裡搞試點。到時你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裝備給裝備,總之要啥給啥。你花上幾年心血,把首支應急機動作戰部隊建設好,為全軍後續組建趟出一條路子來。這是一件大事,沒有現成經驗可循,只能在摸索中前進,困難可想而知。你肩上的擔子不輕啊!”
田行健表態:“請首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話說起來容易,兩嘴唇一碰就出來了,但落實起來卻不輕鬆。
上任第一天,田行健就遇到了不開心的事。
“飯後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晚飯後,他換上便裝,想出去鍛鍊身體,順便熟悉一下軍區機關大院的環境。
秘書王曉星心想司令員初來乍到,誰也不認識他,萬一碰上眼睛長在後腦勺的司機還了得。於是他把手槍掖好,寸步不離田行健左右,精神高度緊張,時刻保持警惕。
晚飯後這段時間,大院裡到處是三三兩兩散步的機關幹部和家屬。王曉星是軍區黨委辦公室的秘書,經常在各種場合拋頭露臉,幹部和家屬們大都認識他。這會兒大家看見他對田行健畢恭畢敬的樣子,紛紛猜測這個從來沒見過、但氣宇軒昂的老頭的身份,流露的眼神就有些不自然。
走了一會兒,田行健感到不得勁,對王曉星說:“王秘書你回去吧,我一不出軍區大院,二靠右側行走,不會有啥事。你要是跟著我,我就沒心情散步了。”
王曉星紅著臉站住了。
田行健揹著手接著溜達,一路上東瞧西看,碰到擦肩而過的孩子還親切地摸摸他們的頭。其實王曉星並沒有回去,而是在二十步外緊緊盯著,生怕首長有什麼閃失。
家屬院十字路口的老槐樹下有張象棋桌,天天圍了好多人在下象棋。象棋是人類智慧的試金石。相傳為韓信所造下的這三十二枚棋子,從古至今不知框住了多少人,上自帝王將相、文人雅士,下至市井百工、引車賣漿者無不對此流連忘返。
田行健走到這兒,腳步不由自主停下來。下象棋是他幾十年的嗜好,即使在烽火連天的戰爭歲月,每逢行軍宿營和打仗間歇,他總要找高手殺上幾盤,每逢對弈,勝多輸少,戰績頗佳。
他興致勃勃地擠進人群,站在一旁觀戰。石凳上坐著兩個軍官,一個上校,一箇中校,楚河漢界排兵佈陣,紅先黑後各亮絕招,好一番龍爭虎鬥。看熱鬧的七嘴八舌地支著招,誰也沒注意他的到來。
看了一會兒,田行健發現這個棋盤與眾不同,中校這頭的“老將”是死的,用釘子釘上了,想必中校棋藝十分了得。
田行健有所不知,中校姓趙名亮,綽號“活地圖”,是軍區作戰部正營職參謀,平日裡棋譜就擱在枕邊,得空就看,揣摩棋式,日久天長,棋藝自然非常人可比。
趙亮氣焰甚是囂張,出棋啪啪作響,一招一式都殺機四伏。上校則欠些火候,慢慢地把棋子拿起來,又輕輕地落下,有時還要悔棋。
趙亮對中校冷嘲熱諷,口中唸唸有詞:“下棋不是相面。就你這耍賴皮的水平,也敢跟我叫陣。看在哥倆不錯的分上,再給我買兩條好煙,沒準兒我一高興,收你當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