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峻做的,也實在過於丟人。堂堂大周樞密使,一朝文臣之首。居然用坊間傳言和佛經故事,來攻擊早就主動放棄了兵馬大權的鎮冀節度使,真不知道此人是太自信,還是太愚蠢!
“笑什麼,韓侯,莫非你可以擔保,那鄭子明真的甘心做一個名不符實的鎮冀節度使,從此對陛下,對大周永遠忠心耿耿?”王峻立刻像一頭被踩了尾巴的野狗般扭過頭,衝著鄭仁誨大聲咆哮。
“行了,秀峰,你不用衝我叫嚷,你的心思我明白!”鄭仁誨是個厚道人,卻不意味著他會像馮道那樣信奉唾面自乾,搖了搖頭,冷笑著打斷,“無非是擔心鄭子明得了大量錢財之後,暗中擴軍,圖謀不軌罷了。可你要收拾他,至少也拿出些像樣的憑據來。把鬧地震和發洪水的責任,都推到他頭上,未免,未免有些過於,過於不擇手段。一旦傳揚開去,你王峻不怕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滿朝文武,卻不能跟著你一起遭世人戳脊梁骨!”
“胡說,你胡說!”王峻被羞得老臉發紫,揮舞著胳膊,大聲辯駁,“你,你怎知水患就一定跟他肆意撲殺巨鯤無關!歷朝歷代,有哪個像他一般,駕駛巨舟,在滄海中肆意往來?古語云,鯤鵬死而諸侯薨,那年他剛剛開始出海撲殺幼鯤,劉承佑立刻在汴梁殺死了史弘肇、楊邠和王章……”
“那是劉承佑自己愚蠢殘暴,與鄭子明撲殺鯨魚怎麼能車上關係?”鄭仁誨笑了笑,撇著嘴打斷,“倘若鯤鵬一死,就有諸侯薨。那鄭子明去冬和今春,光是賣到汴梁城裡的鯨魚骨架,就有二三十具。怎麼沒見到全天下擁兵自重的諸侯都相繼死掉,讓朝廷省去許多麻煩?至於鯤鵬獵食蛟龍之說,更是無稽之談!若鯤鵬以龍為食,那鄭子明屠殺幼鯤,恰恰是在替蛟龍報仇。天下蛟龍應該感激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來胡亂下雨,鬧得民不聊生?”
幾句話,說得聲音不算高。卻是實實在在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登時把個王峻給駁得找不出半個字來回應。一張老臉由紅轉紫,由紫轉黑,咬著牙愣愣半晌,才艱難地補充道:“你,你簡直是在胡攪蠻纏。你,你只看到了鄭子明他,他交出了三州之地和三州兵馬大權,卻,卻根本不清楚,如今滄州軍強大到了何種地步!如果,如果陛下繼續養虎為患,早晚,早晚必被其掉頭反噬!”
“樞密使大人,說話得有憑據。總共五千水軍,一萬馬步兵卒,你倒是跟我說說,朝廷怎麼個養虎為患法?”鄭仁誨原本不想跟王峻太較真兒,但實在受不了此人信口雌黃,又撇了撇嘴,冷笑著反問。
“憑據?你要憑據?好,王某就拿給你看!你可知道,兩個月之前,鄭子明麾下心腹潘美帶著兵馬巡視漳水,正遇到某支幽州軍南下打草谷之事?”王峻的眼睛突然一亮,站直身體,虎視鷹盼。
“當然,送往樞密院的告捷文書上有。潘美率眾迎戰,大破之,追殺至漳水河對岸三十里,奏凱而歸。”鄭仁誨不知道王峻忽然問道此事,是什麼意思,想了想,如實回應。
“告捷文書上說,生擒敵軍將士幾人,斬殺幾人?”王峻的目光頓時變得更加犀利,就像兩把有形的刀,直刺對方心窩。
鄭仁誨被問得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低聲回應“生擒,生擒七十,斬殺,斬殺三百上下吧。數量的確少了些,但追過漳水河對岸,卻貨真價實。”
“當然是貨真價實。老夫根本不擔心鄭子明謊報軍情,而是,而是,而是沒想到潘美在敵我數量如此懸殊的情況下,還能將幽州軍打得望風而逃!”
“喔?眾寡懸殊?潘美當時身邊帶了多殺滄州軍?”聞聽此言,不但鄭仁誨有些震驚了,郭威也扭過頭來,滿臉困惑地詢問。
當初滄州軍送來的捷報之時,大家夥兒誰都沒拿此戰太當回事。細作早就探明,遼國皇帝耶律阮去年秋天死於內亂,眼下遼國內部幾位勳貴正為了爭奪皇位,大打出手。精兵強將,死傷無數。短時間內,遼軍根本無力南侵。是以,幽州軍與滄州軍之間的戰事,只能算作邊境上的小打小鬧,根本不值得朝廷過度關注。
“你們可知,當日潘美身邊有兵馬幾何?”見自己終於成功地引起了郭威的關注,王峻抖擻精神,繼續大聲反問。
並非自己嫉賢妒能,一心要找鄭子明麻煩。而是,而是此子成長的實在太迅速了。萬一讓其繼續做大,並且與太子內外勾結。他日郭威西去,自己和一干老弟兄,將要如何才能容身?
“兵馬幾何?既然秀峰嘴裡嗎,能說出懸殊兩個字。想必知道起具體數量!”郭威接過王峻的話頭,遲疑著說道。
“鄭子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