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額頭上已見了汗,卻不敢伸手去擦上一擦。
對於豐臣秀吉來說,這句話就象一點火星飛進了幹得冒煙的柴堆,於是星落火現,火勢瞬間躥起,轉眼就劈哩啦的熊熊燒了個通透。
心事被看穿,圖窮匕已現,嘴角緊崩露出頰邊兩道刀刻一樣的長長法令紋,使此時豐臣秀吉的臉看起來頗為猙獰可怖,眼中一陣兇光閃爍:“先生說笑了,本國與貴朝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軍國大事,勸先生還是不要妄言。”
沖虛真人眸中星光點點,詭異莫測:“老道和將軍剖心相見,將軍又何必諸多忌諱推搪?也罷,老道只問將軍一事,將軍斥偌多人夫於年前在北九州肥前國荒野之上修築城池,其意為何?將軍想瞞過天下人,卻只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豐臣秀吉沉默了良久,一直持續高漲的殺氣忽然消失,好似方才劍拔弩張的氛圍全然不曾存在過:“先生方才所說,是明人之見,還是你個人之見?”
這個問題是他真正顧忌所在,如果說是前者,豐臣秀吉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已的計劃,如果是後者,那麼這個人實在是個可怕的對手。
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沖虛真人臉上隱現譏誚之意:“將軍放心,修建城池一事雖有地方已經發現上報朝廷,但是並未引起朝中諸臣重視,不會妨礙將軍宏圖大計。以上所說,只是老道個人愚見而已。”
吃下定心丸的豐臣秀吉再次深深審視著眼前這個人,從開始到現在他的種種表現,不但在豐臣秀吉的心中掀起一陣狂風巨浪,也讓他對這個人充滿了深深的忌憚,以至於豐臣秀吉不得不強行壓制住自已一種想要滅掉他的衝動。不能否認的是,這個人的話確實說中了他的心坎,不但將他這麼些年來苦心謀劃統統曝光於人前,也讓他本來就不能遏制的慾念瞬間放大了百倍千倍,如果不盡情一戰的話,或許自已的會遺憾終生。
“說吧,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有付出自然就得有回報,對於這一點,豐臣秀吉比誰來得清楚。
看著發問的豐臣秀吉,沖虛真人表現的平靜無波,但在他的眼底深處卻已有火在燒……來拿吧,能拿多少就拿走多少!如畫青山,水墨江河,自古以來就是群雄逐鹿,強者膏腴。
自已這輩子的心願,就是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太和殿上,從此睥睨天下;就是要找到那個人問上一問,給他看上一看,讓他知道到底是誰贏了,是誰笑到最後。
既然自已不能順利的入主,那隻能借助外力攪亂這一切!而到了那時候,便是自已出手收拾亂局時候。
為了這一天,他費了無盡的心機,伏下了無數的暗索,到現在已到了收網的最後時刻。他不但要讓他看到,也要讓天下人看到,勝利終究會屬於自已,儘管這場勝利來得實在曲折,並且睽違已久。
“我什麼條件也沒有……”說這句話時的沖虛真人,神情冷厲如刀,眼眸深黑如墨:“你儘管拿下朝鮮,放馬中原就是,別的事你不必管。”
沖虛真人清楚的很,無論對方做出什麼樣的承諾,都不足以採信。因為自古以來,這個國家就沒有絲毫信義可言,他們的承諾連個屁都算不上。豐臣秀臣不止是日本人中的佼佼者,更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和狼談條件更甚於與虎謀皮。
沖虛真人的聲音傲然冷肅,帶著不盡的傲意更帶著幾許讓人難以反抗的命令,讓一旁默不作聲的池邊惠子再度驚訝的瞪大了眼,她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敢在豐臣秀吉面前如此放肆,因為任何一個敢這樣做的人,全都無一例外的死在他的手中。
豐臣秀吉心中一沉,半眯著目光再次打量眼前這個人……忽然發覺從一見面開始,自已就已經被他牢牢的掌握住了節奏,一切似乎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在按他所說的一切進行著,而自已好象除了乖乖的聽話之外,沒有別的路可走。
這個發現讓他感到驚訝,更讓他憤怒,也引起了他的重視,同時心裡也定了一個主意:此人留不得。
他眼底的殺機逃不過沖虛真人的眼底,臉上譏誚之意化成一笑:“將軍與老道,合則兩利,傷則兩害。將軍忌我防我可以,卻不能殺我,否則你的終生大業必定不能成功。言盡如此,孰輕孰重,相信將軍自有判定。”
這句話若是聽到那個在明劫掠一年的人的耳中,想必會想都不想的勃然大怒,然後拔出腰間倭刀,割下他的大好頭顱喝酒,所以再次說一下,他只能當倭寇,而不能當關白。能夠成就今天的地位,豐臣秀吉除了狠之外,還很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