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瞬間黑了臉,叫你來是拿主意的不是唱讚歌的,“皇長子年紀還小,睿智一辭卻有太過,依朕看眾卿還是安心政事,多為朕為國分憂就好。至於于慎行,妄言指責聖躬,杵上不敬,罰俸三月,小罰大誡吧。”
沒等申時行再說什麼,隨著一聲冷哼,萬曆已經揚長而去。
望著萬曆遠去的背影,申時行無奈的嘆了口氣,萬曆帝對皇三子朱常洵寵愛有加,這愛子之心果然可以讓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好在這次皇上下手還算有分寸,于慎行只得了個罰俸三月,這已經是個非常好的結果了。
于慎行上書被罰的事很快就傳得人盡皆知,好象一陣風吹皺了本來就不平靜的一潭水,朝廷上下頓時風波乍起。可是讓萬曆皇上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跳出來和做對不是他意料中的大臣,更不是言官,而是他一直最相信的內閣。
文華殿內的沈一貫此刻的心情猶如風中零亂,而惹事頭子王家屏翹著二郎腿怡然自得。沈一貫忍不住了,嘭的一聲拍了下桌子,“王閣老,于慎行一事皇上已經下旨,你何必又上本章,忤逆聖意不說,還將我們的名字都墜於本章之末,你居心何在!”
原來處置於慎行的摺子發到內閣,要換成申時行也就那麼回事了,不過是罰三個月工資罷了,對於六部九卿這種級別的官員來說,真不是個事。
可是王家屏不幹,他直接上了一封奏摺,公開支援于慎行,這也罷了,王家屏不知抽那門子瘋,在奏摺下邊,將內閣四個人名字一個不拉的全屬上了,讓這本來一件普通之極的公事糾紛,直接上升成為內閣和皇權針鋒相對!
摺子一遞上,想當然的換來龍顏大怒,即刻下命內閣四人無詔不得離宮,等候聖命。
沈一貫提心吊膽的過了三天,越想越多,越想越壞,聯想自己被罷官流放全家充軍甚至菜市口斬首的種種悲慘後果,終於忍無可忍,在今天這個時候發作了。
面對沈一貫的發難,王家屏冷冷一笑,“沈大人,我們都是內閣同僚,食君祿忠君事,眼見皇上行差做錯,做臣子怎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沈大人來之前,我們內閣向來同進同退。此事是我疏失了,忘了沈大人新近入閣,原是不知規矩的,這次算是我對你不住,皇上但有怪罪,要殺要貶,王家屏一力承擔,斷不教沈大人受了牽連就是。”
一番話軟中帶硬連諷帶嘲,把沈一貫氣得眼前發黑,幾欲暈倒。可是沒辦法,王家屏這個人就是這麼膈應,此人在張居正當政時候就是一頭出了名的二犟驢,別人都捧著張居正,他愣是不合作,等到申時行當政的時候,依舊還是死性不改。每次內閣討論問題,即使大家都同意,他覺得不對,就反對,大家覺得反對,他認為對,那就是對。
申時行和王錫爵對了一眼,申時行一臉的無奈,可王錫爵卻一臉的笑意。王家屏將內閣中人一塊綁在一起的做法雖然不地道,可是對油鹽不進的萬曆來說,就當是以毒攻毒,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
此刻坐在乾清宮裡的萬曆皇上火冒三丈,一邊的黃錦小心的看著皇上的臉色,自從接到那份摺子,皇上的臉上陰雲密佈,就一直沒放晴過。
“朕御極十六年,這些大臣們從萬曆十年起就逼著朕立儲,以前朕以為申時行和張居正是不同的,有他在,朕也能舒舒心少些負擔,就算天下人都反對朕,內閣也是站在這一邊,如今看來,竟是朕想錯了!”越說聲音漸厲,胸口不住起伏,臉色潮紅,說不出是亢奮還是惱怒。
黃錦幾步上前,連連撫背,又進上參湯,小聲勸慰,“陛下息怒,龍體要緊。依奴才看,申閣老一向為人謹慎,對陛下忠心,今天這個事不象他的理事套路,或許其中另有隱情也未可知。”
萬曆怒氣稍歇,微微闔目,甚是頭痛,黃錦小心察顏觀色,壯了壯膽子,“陛下,恕奴婢多一句嘴,這立儲之事確實到了該立不可的時候了,這皇長子在北疆立下大功,這幾日朝廷內外多是歌功頌德之聲……”
黃錦話沒說完,萬曆忽然從榻上翻身坐起,“放肆,一介閹奴,也敢妄議朝政,你可有兩個腦袋?”
黃錦嚇得魂飛魄散,立馬癱倒在地,“陛下,老奴打小在您身邊伺候,老奴是什麼人您還不知道麼。今日僭越多嘴,都是不忍心看皇上為此事日夜煎熬受苦,一時失言說了幾句真心話,請皇上降罪將老奴處死得了,只要皇上不生氣,老奴就算是死得其所了。”說著說著,聲淚俱下,倒讓萬曆一陣好笑。
“起來吧,你個老貨,朕隨口一句話,倒招來你這一車的閒言碎語。”萬曆沒好氣的斜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