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落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回襁褓,不料在這當口,卻另有一道隱帶慍怒的女聲驟起。
“好了!”
安樂大長公主“騰”一聲站起,她坐在另一邊首位,距離皇后十分近,說話時已兩步走上前,劈手從對方懷裡搶過襁褓。
她不好說不給皇后抱孩子,但見對方抬手已忍無可忍,不等皇后的手落下,便立即發難。
“皇后要抱就抱,這指甲套怎能往孩子臉上伸?”
安樂大長公主不是傻子,於宮廷長大的她,雖身份超然,沒經歷過後宮一系列骯髒手段,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懂。
她既然答應了太子,早將此事放在心上。不給皇后抱不行,但她打算,對方一接過孩子,自己就找藉口把襁褓搶回來。
只是大長公主沒想到,皇后剛接過安哥兒,就這般迫不及待,把爪子往他小臉上伸。
安樂大長公主輩分高,又很得皇帝敬重,絲毫不畏懼中宮。兼她因身體原因,與駙馬並沒有兒女,她也不怕百年後孩子被人磨搓,因此說話動作全無忌憚。
她當即站起兩步衝過去,把孩子奪回來。大紅襁褓從頭到尾,大約只在皇后懷裡待了兩秒。
“皇長孫還小,這指甲套尖利得很,皇后怎能不取下就往他臉上戳?”
一句話,把實情抖落個徹底,即便是坐得遠沒看清的,現在也聽得明明白白了。
“皇后也是當母親的人,諸般忌諱難道真不懂?”
她本是和善之人,但偏偏這種性子生起氣來,愈發不容小覷,說話句句戳在皇后軟肋上,幾乎是直指著對方鼻頭,指責其心懷叵測,不仁不慈。
其實,安樂大長公主從前都會選擇迂迴行事的,因為太子是她侄孫,魏王陳王也是,哪怕她更偏頗東宮。只可惜,皇后今日的舉動,犯了她的逆鱗了。
公主膝下沒有孩子,但不代表不期待,此事被她引為終身大憾,見皇后欲折騰個小嬰兒,她當即勃然大怒。
大殿一片死寂,僅餘安樂大長公主餘音未散,眾人面面相覷,縮縮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這些女人間的陰暗手段,歷來看破不說破,即便有人想化解,也得顧及臉面。也就是大長公主全無掣肘,硬是扯破了這層遮羞布。
皇后氣得眼前發黑,她固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且也不是頭一次行陰私手段,但數十年來,還真沒被人這般打臉過。
偏偏,她還不能將對方怎麼樣,對方有理有據,還得皇帝敬重。
“大長公主誤會了,本宮全無此意。”
皇后牽起唇角,硬扯了一個僵硬的笑意,“也是本宮魯莽了,多年不曾抱過小孩兒,竟忘了把指甲套褪下。”
事到如今,故意不故意已經不重要,皇后這行為已經坐實了刻意。
羊肉還沒吃上,還惹了一身羶。偏大長公主仔細看過安哥兒無恙後,聞言還抬頭輕哼一聲。
這態度表明,她不信。
皇后心裡恨得要死,火燒火燎地難受,偏她不能發怒,只能硬忍著。
她雙手攢拳,收了放放了收,攢得手裡那串香木珠子“咯咯”作響。
香木手串遭遇重壓,皇后的手收放之間,嵌了紅寶指甲套尾部狠狠颳了手串一下。然而,那指甲套尾部確實十分尖銳,竟一下子刮斷手串的絲繩。
頃刻間,顆顆滾圓,足有成年男子拇指大香木珠子,立即“噼裡啪啦”撒了一地,並滴溜溜地滾到到處都是。
這聲音,並不能緩解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分毫。皇后忍了又忍,正要再次開口時,不想後房門方向,卻突兀響起一女聲尖叫。
“啊啊啊!”
發出尖叫聲的,正是魏王妃秦採藍,緊接著響起的,還有“砰”一聲肉體著地的悶響。
第一百零二章
雖說皇長孫尊貴; 能來參加他洗三禮的,都是高品級內外命婦; 但京城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貴人。
文武朝臣; 勳貴宗室,還有高階妃嬪們; 大家都不會拂皇太子的臉面; 有資格來者,就沒有缺席的。
林林總總; 把偌大的後殿正堂擠得滿滿當當。
這種情況下,再擠進一大串隨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是不可能的。因此; 魏王妃即便再尊貴; 也僅只能帶了一個秋月入內。
她也是悲劇,出門如個廁; 順帶打算透透氣。不想這清寧宮後殿守衛森嚴; 太監宮人雖個個恭敬; 但難免有監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