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子砸出血……
黎兆輝直挺挺地跪在胡巖身前,如同一尊僵硬的泥塑……
程宇跑到跟前一看,站起來扭頭吼道:“救護車!還站著看,叫救護車!”
程宇是最冷靜的一個,恰恰因為他不認識血泊中的人。他迅速抽出自己腰上的皮帶:“幫我一下,把他腿捆上。”
周圍又有幾個人衝過來,圍著傷員,邵鈞捧起胡巖汗溼的頭和脖子,看著懷中的人用盡力氣維持清醒,像是捧著一點一點在指尖流逝掉的生命。羅強兩隻大手攥著模糊的一團血肉,面無表情,跟程宇一起用皮帶奮力捆住胡巖一條腿的膝蓋處,以期能稍微止住崩潰性的大出血。
黎兆輝僵直地跪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從衣兜裡掏出一瓶藥粉,啞聲說:“這個止血,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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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強盯黎兆輝的眼神能從人臉上剜下肉來,一把搶過藥瓶子。他認得這是雲南當地土法流傳的最靈的金瘡藥,比市場上賣的白藥還好用。
四個人都把皮帶解了,咬著牙,埋頭幹活兒,該捆哪捆哪。
程宇急促地說:“希望能保命,腿不知道能不能接……”
程宇說了一半,垂下眼,說不下去,他剛才鑽車底下想找,沒找見另外半截腿。
邵鈞突然難受極了,腦子都懵了,想哭哭不出來,張著嘴,茫然地望著羅強。
羅強直勾勾地盯著黎兆輝,兩個男人木然對視,眼裡曝露的分明都是最深重、最強烈的悔和恨,痛不欲生,悔不當初。
胡巖似乎自始至終沒有昏迷,睫毛抖動,眼神溼漉,紫色的頭髮凌亂地蓋在額頭上,巨大的創痛讓他甚至哼不出聲音。他的五官完好無損,臉上沒沾一滴血,完整而又殘忍地曝露出痛苦掙扎時每一分每一毫最細緻細微的表情。
黏稠的血漿像要流乾了似的,再也流不出來,胡巖想對眼前的人說什麼,沒有發出聲音,攥得緊緊的拳頭鬆開來,象牙形的小項墜在手心裡留下像烙印樣深刻的痕跡。
黎兆輝捂住鎖骨處冒血的槍傷,渾身痛苦地痙攣。
黎兆輝是個不怕死的人。他會怕死嗎?自打在親爹媽拳腳棍棒下活到六七歲兩次賣給人販子逃亡天涯海角,他就不懂得害怕死亡。恣意地殺戮剝奪別人的性命,直到有一天被暗夜裡一顆子彈射穿頭顱結束他自己的性命,永生永世活在黑暗裡,這是他早已為自己下注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