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她亦變得細心如斯。晴兒聽她吩咐後,轉身便去尋梅了。她亦上樓,輕手輕腳去推開文宛夢的房門,見對方臥於榻上假寐,遂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翻找。瓷枕之下,果然有幾塊繡花布條,施羨魚隨手挑了淡藍雲紋的布條,站在床邊等待。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應是有人將水搬來了。房內設了一大個檀木浴桶,供以文宛夢洗浴時使用,為了省事,晴兒將四桶熱水搬到房外,才敲門喚人。畢竟男子不方便進出女子閨房,而在施羨魚來之前,晴兒作為一品樓唯一的姑娘,基本上搬水的事,都是由她一力完成。可別看她是個瘦瘦小小的黃毛丫頭,她力氣可大了,就連小高也未必有她一半份量。這幾天,文弄墨也不時前來與文宛夢談心,每每他來了,晴兒都熱心搭話,言談間,不免展露了對這位小少爺的傾慕之情,恨不得為他做牛做馬。依施羨魚看法,說他們心裡沒有貓膩,那是打死她也不會相信。只可惜不論晴兒如何示好,文弄墨這個木頭人,總是無動於衷,止乎於禮。應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心生詭計見施羨魚也在房中,晴兒顯然一愣,隨後便笑道:“丁香姑娘,您吩咐的事,奴家都已經準備好了。”少女手邊拎著個花籃,乍眼一看,便知道是細心挑選且清理過的梅花。她不但手腳麻利,連辦事也是心細如髮。生在帝王家,施羨魚從不輕易信人,而晴兒表面上對她溫和知禮,實際上卻十分生疏,故二人關係並不親密。在一品樓上下皆喚她作丁香或小丁香時,晴兒一向以丁香姑娘作為對她的稱呼。不知是否多心,她總覺得晴兒心中抱有敵意。尤其在文弄墨在場時,晴兒總說她累了一整天,讓她去休息,似乎是擔心她搶走文弄墨的注意力。不過比起幹活或接待那位冷麵少爺,她確實更愛偷懶。故在晴兒三番四次請她休息之後,慢慢地也習以為常。施羨魚微微頷首,側身讓開道:“辛苦你了,請替我把水倒進去吧。”聞言,晴兒亦再未搭話,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迅速將熱水皆倒進浴桶,便準備退下。而施羨魚亦如是,這段時日裡,文宛夢未曾召她侍奉沐浴,任何事情皆是親力親為。因此她這才鬆了一大口氣,她從小便是整個大洪最為尊貴的女人,先帝將她視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遠比那些個嬪妃們尊貴。在這個禮樂崩壞的年代,她遠遠凌駕於寵妃之上,甚至是那些皇兄們之上,只因她是先帝唯一的嫡出血脈,在先後薨後,大洪再無國母。自幼她骨子裡便是叛經逆道的性子,嚮往著仗劍天涯的日子,奈何國家興亡盡在她手中,只能乖乖地當個養尊處優的女帝。這不,一有機會她就跑出宮來了,美曰其名藉機剷除翰王勢力,實際上行吃喝拉撒睡之美事,她只想慚愧地說一句……真幸福!不用侍奉主子的貼身丫環,天底下能有幾個呢?施羨魚恰好就是那其中一個,別提小日子多滋潤了。正當二女要退下時,坐在床邊的文宛夢卻站起身來,突然解去外衣,淡淡瞥向門口處,臉色仍舊蒼白得毫無血色。“丁香,你留下來,侍候我沐浴更衣。晴兒,你出去時把門帶上,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進來。”二女皆是一愣,掌櫃從不喜與人太過親密,與她相識四年,可謂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晴兒,也未曾見過她不著一縷的模樣,只有資格為沐浴時的她守門。今兒個怎的為了這所謂白家千金破了例?晴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們,一番思量,只覺這小姑娘,怕是個不好對付的。“是,掌櫃。”那日掌櫃回京,她第一時間便去通知了文弄墨,但他一聲不吭,扔下她一人,隻身快馬加鞭往一品樓奔去。心知小少爺向來冷心冷情,不喜與人共乘,她身份卑微,要想奢求與他共乘一馬,那是痴心妄想。被扔下的她只好孤身一人,步行著回去。一個人走路,總會不禁放慢腳步,待回到一品樓時,已是傍晚之末。晴兒常常在想,何時才能做那文家夫人,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府中事務呢?不料區區幾個時辰的功夫,一品樓來了一位容貌嬌美的小娘子,聽說還是名門出身,成了掌櫃的貼身丫環,與她這等粗使丫頭截然不同。新人地位遠在她之上,大大地增加了她的危機感。起初見小高與她並不親厚,想來是位不討喜的主兒,也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能當個拖油瓶,還能做些什麼?但始終事與願違,一品樓上下,都毫不掩飾對這位小姑娘的喜愛之情,一個兩個像是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千方百計討好獻媚。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桂花糕也好,紙鳶也好,都是給丁香姑娘的,那也罷了!連小少爺也不時問候關懷她,這可把晴兒氣得五竅生煙。心中勢要讓施羨魚好看,奈何卻找不到什麼機會,見掌櫃竟破例讓她進去,晴兒眼珠子一轉,生了個壞主意。剛關上門,她便揚聲道:“掌櫃,奴家讓人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