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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而未遂,心中總有一種負罪感,但這與我看著爵爺即將身處厄境、名聲掃地卻袖手旁觀完全不是一碼子事,然而這恰恰成了我無動於衷的思想根源。如果我在這件事上做一點手腳,恐怕不僅救不了大少爺,肯定還要遭到爵爺的挪揄。

就這樣,我無所事事。也由於同樣的原因,我覺得自己這樣是完全正確的。我們仍然孤零零地呆在奧本尼這個陌生的地方,除了遇到熟人寒暄幾句之外,別無交往。爵爺結識了許多本鎮和鄰近的頭面人物,還到紐約去拜訪了好幾位要人。因此他經常外出,自然而然地就養成了好吃好喝的習慣。我經常躺在床上,但是他每次回來,我都沒有睡著。他一進屋就是酒氣熏天。白天總是挖空心思地找來堆積如山的活兒讓我幹,幹完了又要我翻新重來一返,就這樣沒完沒了的。我從不拒絕,因為他是出錢僱傭我聽他使喚的。不過我也不總是故意裝聾賣傻,有時衝著他笑一笑。

有一天我對他說:“看來您是把我當驢推磨使呀,儘讓人家做一些徒勞無功的事,這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嗎?”

他目光炯炯地看了我一眼,就扭過頭去,下頜動了動,但是沒有說話。

我說:“爵爺,我樂意聽從您的吩咐,這件事我準備做第四遍。不過,明天您最好來點兒新花樣,說真的,我都膩味了。”

爵爺把帽子擱在頭頂,轉過身來對我說:“你這是在說些什麼呀,真邪門了,總是想方設法來煩我,還要自得其樂。朋友之間嘛——那是另外一回事。真夠邪門的,我倒了一輩子的黴,現在周圍的人都在算計我。我總是鑽進別人的圈套。”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激昂起來:“人人都在跟我過不去。”

我說:“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說這樣難聽的廢話。你聽我說,要是換了我,就會把腦袋瓜子浸在冷水裡。昨天晚上你打的冷水不是沒有用完嗎?”

他忽然雅興大發,說:“是嗎?那真的管用嗎?我從沒試過這玩意兒。”

“你那時候沒有理由去試嘛。爵爺,要是你能夠像當年那樣冷靜就好了。現在是明擺著的,如果你繼續這樣酗酒無度,到頭來只會害了自己。”我說。

爵爺說:“可現在不像過去那樣隨身帶著酒啦。不過,我確實是喝多了一點。今後要注意節制。”

我回答說:“我正要請求你這麼做呢。你應該時刻記住你是亞力山大先生的父親,也應該好好地培養他不辱祖宗的責任心。”

他說:“對,對。你倒是個明白人,在我身邊也伺候這麼多年了,要是沒有別的什麼我這就走了。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他的臉上露出像小孩子那樣急不可耐的神情,而最近這些年他身上的孩子氣越來越重。

我無精打采地說:“就這些,爵爺。”

“那我就走了。”爵爺站在那裡,再次摘下帽子,放在手上撥弄著,眼睛卻看著我,“估計你沒有什麼差事,對嗎?我去拜訪威廉姆·約翰遜爵爺,不過我會注意節制的。”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笑著說,“麥科拉,你還記得一個地方嗎,就在岸溝兒下面一點點有一片山梨,一條小溪從那裡流過,那一段溪水格外深。小時候我經常到那裡去玩——現在回想起來就像一首老歌!一總是到那裡去打魚,一網下去逮到好多。唉,多快活啊。麥科拉,為什麼現在怎麼著也快活不起來了呢?”

我說:“爵爺,你喝酒悠著點,沒準會好些。老話說得好,舉杯澆愁愁更愁。”

他說:“沒錯,沒錯,那我就走啦。”

我說:“再見吧,爵爺。”

他說:“再見,再見。”就離開了客店。

以上只是舉了一個例子來說明爵爺的精神狀況。如果讀者忽略了他精神異常這一點,還會誤以為我在給主人抹黑。請看看他是怎樣江河日下的吧:在社交界別人把他當作一個糊里糊塗的醉鬼;之所以在上流社會還有一定的市場,人家完全是看在他那個爵位上。你說這叫人可惱不可惱,可悲不可悲?

他一端起酒杯來就不知天高地厚,現在就舉一個例子。那一次我被嚇昏了,所以印象格外深刻。至今記憶猶新。

我躺在床上,睡意全無。這時聽到他趔趔趄趄上樓的聲音,嘴上還在哼哼唧唧地唱著歌兒。爵爺天生就沒有多少音樂細胞,一家的才華全給他大哥佔盡無遺。我說他唱歌那是恭維他,其實呢,就是扯開嗓門在那裡瞎嚷嚷,說話不像說話,唱歌不像唱歌。唱出來的那味兒跟還不知羞恥的幼童差不離,而從他這種半老人的口裡吐出來,那彆扭勁就甭提了。他噼裡啪啦地推開門,朝裡面瞅了瞅,用手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