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再挑回去,經過小尹莊、鄭渡一路賣著,賣不完的,回到村裡再賣。周圍幾個村的人家,家中有生日、滿月、婚喪、喜慶事務,都會多少打點肉去。但今天,行裡夥計告訴他,聽說鬼子已到範水了,在行裡燒水的老頭還沒來。如山也惦記著家裡,心神不寧,想早點回家,就用籮絡扣了豬脖子,牽著到稅務所去報稅。王所長告訴他,國軍抗日要大批軍費,韓德勤主席下令提高收稅標準,於是硬收了孟如山整一個銀元,開給一個白紙稅條。孟如山知道跟這班東西無理可講,只好揣了稅條,牽著豬往回趕。
黃狗在豬屁股後面幫著攆,肥豬怕黃狗咬它,撒開四蹄跑得很歡。
再說黑狗飛屁顛屁顛地跑到郭橋鄉公所,見到蔣國枝,叫了聲“老舅”。蔣國枝剛剛起床,正躺在藤椅上抽大煙,一見黑狗飛,便說:“二炳呀,你來得正好,這幾天我正要到你們莊上去一趟。你一大早跑來一定有什麼事?坐下談。”
黑狗飛坐到九千歲對面,把昨晚想好的話說了一通,說孟如山仗著力大,私下收豬宰殺,偷稅漏稅,平時又不服保長、甲長管理,政府收費十項九不完,還口出狂言說,莫說你們這些保甲長蝦兵蟹將,就是蔣鄉長、劉縣長親自來,老子也不買他的賬。這一通添油加醋的胡言亂語,果然把九千歲激怒了。他“啪”地放下煙鍋,恨聲道:“四鎮八鄉,還沒人敢跟我蔣國枝叫板,他一個殺豬的算什麼東西?上次為鄭寡婦兩畝水田,我就想動他的手了。”他說的是今年春天,他到柳堡去,想強買鄭寡婦家村西邊兩畝地的事。原來,他在四鄉有田上千畝,僅柳堡一村就有近百畝,其中一塊水田有30畝,土肥水足,有上好的收成,美中不足的是,中間夾著鄭寡婦的二畝地,使他這片地分成兩塊,他想佔了這個二畝地,讓他的地連成一片。不料,談了幾回,鄭寡婦都寧死不賣,這就成了他九千歲的一塊心病,一來田地不成方,二來權威受到影響,他就越發地日思夜想要奪過來。春天那一次,他正逼著鄭寡婦簽約,孟如山聚集了十幾個鄉親,跟他評理阻攔,說買賣要雙方情願,不能依官仗勢強奪。他一時理虧,只好帶著人撤了回來,卻從此對孟如山懷恨在心。這下又聽了黑狗飛一番挑撥,焉能不火上澆油?他當即與黑狗飛密議一條一箭雙鵰的毒計,準備先以抗費之名抓起孟如山,再逼鄭寡婦賣田。商量停當,就留黑狗飛吃早飯,一面叫人通知鄉丁和管家備好武器、契約,蔣國枝自家也拿出一枝手槍,把槍和子彈親自擦了一遍。約摸九點鐘光景,就騎上騾子,帶上夏管家、黑狗飛和四個持槍的鄉丁,氣勢洶洶地向柳堡竄來。
惡人告狀
3、千歲逞威
孟如山牽著豬,匆匆地趕到家中。女兒小英正在羊圈邊拿乾草喂兩隻山羊,見耶耶牽了一口豬回來,笑嘻嘻地追上來叫:“耶耶,你買豬了?”說著一下子就騎到了豬身上,一手揪著豬耳朵,一手抓過耶耶手上的麻繩,嘴裡“駕、駕”地吆喝著。大豬滿院亂轉,把幾隻母雞嚇得咕咕地叫著飛跑開去。如山見狀,不禁咧開大嘴笑起來,戧了扁擔,順手掇了條凳子,坐了下來,問:“哥哥呢?”
“哥哥放鴨去了。”
孟陳氏聞聲從屋內出來,見到如山,又望望小英,笑罵道:“瘋丫頭,莫跌下來,磕破腦子!”
如山:“你燒殺豬水吧。街上亂哄哄的,都說鬼子要來了,豬行裡的人也沒心腸做事。”他本想告訴她夜裡發生的鬥爭,想想怕嚇著她,話到嘴邊又咽住了。
妻子憂慮地說:“果然要來了?我們這灘怎麼辦?”
如山坦然答道:“有什麼怎麼辦?到什麼山砍什麼柴,到什麼日子慢慢挨。鬼子總不能不準殺豬吧?”
孟陳氏:“這豬在家殺,又不知要賣幾天,才能賣掉呢!”說著,進灶屋燒水去了。不一會,煙囪裡升起了煙柱,被西北風一吹,向東南亂散開去,從院子裡看上去,半邊天都是煙霧。
如山在廂房內拿出大桶和殺豬刀,把大桶放在天井內,用大拇指試試刀鋒,見刀鋒不利,就拿來磨刀磚,舀了一大碗水,放在長凳上,操了一把水淋到刀磚上,呼吃呼吃地磨了起來。
院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怪聲:“孟大哥在家嗎?”隨著話音,黑狗飛的老婆黃馬氏一腳跨進了院門。這女人專門逞著丈夫黃二炳幹壞事,村裡人背後都叫她螞蟥,因為她長年害著紅眼病,人們又叫她爛紅眼。如山盯著她看了一眼,這女人慌忙避開他的目光,拿爛紅眼把院子裡掃了一遍,皮笑肉不笑地說:“喲,豬還沒殺呢,我家來客了,想打幾斤肉的,過一會再來吧。”自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