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田園風光再好再迷人,對少年郎來說也有看膩的時候。
少年郎的世界光怪陸離,身上總是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氣和成人不能理解的衝動欲|望。
賈灩還記得上初中時,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心事,以及同齡人做出的種種令大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林如海在那個年紀能在田莊裡住兩年,可見他是個心智堅定的人。
她抬頭看向林如海,神色認真地說道:“怎麼不值得稱道?我覺得老爺很厲害。”
林如海一怔,啞然失笑。
賈灩沒再說話,因為她由林如海說的田莊想到了很多事情,她應該看到過類似祖墳周邊田地的一些說法,可是一時想不清。
她心裡有事,白蔥段似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琥珀色的杯子,渾圓的指甲上塗了鳳尾花汁,顯得手指更白。
林如海見她又心不在焉,有些無奈,五指擱在案桌上輕敲。
細微的聲響讓賈灩回過神來,她問林如海:“老爺,田莊是專門在祖墳邊上置買的嗎?”
林如海微微一笑,點頭,“祖墳周邊不僅有田莊,還置辦了家塾。從前族人旺盛的時候,大概有十來房。我年少時,還有七八房。祖墳周邊的田產和家塾,都是由族人輪流著管的,每房管兩年。田莊和家塾所得,都是公家的,用於四時祭祀。我護送父親靈柩回去那年,剛好輪到我們這一房來管。”
聽林如海這麼一說,賈灩想起來了。
難怪她覺得莫名熟悉,在紅樓的世界裡,秦可卿病逝前託夢給王熙鳳,就跟王熙鳳說過賈府敗落後,將要如何自救。其中就給王熙鳳說過讓賈家在祖墳周邊置辦田地,開設家塾。這麼一來,他日家道中落,族中子弟不至於顛沛流離,無處可去。
林如海的族人竟那麼早就想到這些了嗎?
賈灩有些詫異地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看著她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說道:“看來你想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不妨說來與我聽聽?”
賈灩有時覺得林如海很像一隻大尾巴狼。
看上去儒雅清貴,十分芝蘭玉樹的君子人物,卻滿腹不為外人道的心思和機關。
林如海像是已經知曉她想到了什麼,卻非要她說出來。
那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
賈灩想了想,將心裡的念頭說出來,“聽老爺所言,您年少時所住的田莊應是早就置辦的,林氏一族這樣的田產在祖墳周邊應該不止一兩處,又置辦有家塾。我猜想當初提出在祖墳周圍置辦田產和開設家塾的人,應是老爺的祖父或是曾祖父。身在高位,皇恩浩蕩之下,仍能未雨綢繆,為後世子孫謀,實在令人敬重。”
只有身在高位、享盡榮華富貴的人,才有可能會想到自己一無所有之後,子孫後代該如何捲土重來。
林氏一族雖有七八房族人,在京城世代為官的,好像就只有林如海家裡這一房。
皇恩雖浩蕩,伴君如伴虎。
林家的祖先被聖人重用,見過太多今朝風光得能呼風喚雨,明日便若喪家之犬的人。
一旦聖恩不再,萬貫家產也只是過眼雲煙。家族想要源遠流長,就得有深厚的根基。
祖墳周圍的田產和家塾,所得既是歸於四時祭祀之用,即使被抄家也不會被充公。不管林家日後犯了什麼樣的事情,後代子孫總有後路可退。
林如海雖然已經猜到賈灩想到了什麼,但此刻聽她說出來,仍覺得驚喜,對她十分讚賞。
“你猜的不錯。田莊和家塾這些事情,是由我的祖父一手操辦的。他雖不是族長,但因為在朝為官,說話比族長還有分量些,他一經提出這個建議,便得到了族人的支援。”
賈灩聞言,忍不住笑道:“這是為後世子孫著想的事情,族人當然支援。再說,置辦田產開設家塾需要的銀子,定然是你們家出了大頭。”
“什麼你們家?”
林如海含笑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糾正道:“是我們家。”
賈灩頓時噎住,沒說話。
林如海又繼續說道:“確實是我們家出了大頭,但平時這些事情,還是得在原籍的族人才能看著。前兩年輪到我們家掌管時,我無暇顧及,就每半年讓松月回去蘇州過一遍賬。祖父當時以為姑蘇林氏一族,會發展成像是過去河東裴氏那般的大家族,誰知到我們這一代,愈發凋零了。”
世家大族哪能是那麼容易就能發展起來的。
一般大富大貴的人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