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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部分

遲,睡得也遲,他喜歡在夜間工作。他的癖性影響了很多人的正常生活:蘇聯政府的部長們不敢在夜裡兩三點以前離開辦公室,因為斯大林可能會打電話;部長們拖住了局長們,局長們拖住了秘書們,秘書們拖住了女打字員們……許多丈夫只能在星期日見到他們的妻子,因為他在家的時候妻子不是在班上工作便是在家裡睡覺,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在蘇聯已經消失了。

蘇維埃最高領袖已經習慣了深夜辦公,但如果是非常時期也可以理解,短時間內也可以應付,可如果成為常態,就很不合適了。因為畢竟領袖的作息時間不是私人的行為,確實要牽涉一大批下屬,可以說,一個正常國度不會有這樣的安排的。現在也看不出有什麼必要性。

斯大林喜歡晚上工作。像罪犯一樣地在晚上工作,這其實是一切獨裁者共有的風格。他睡不著,克里姆林宮的所有機器,包括人力機器,都要圍繞這種新的時間作息。他喜歡晚上看電影,就會把導演叫來坐在前邊,他是固定地坐在後邊的一個椅子上的。所有被請來的導演都不敢回頭,也不知道螢幕上演的什麼,一切意念都集中在後邊的那個椅子上,一有異常響動。就會嚇得尿褲子。雖然沒有人因為他尿溼了褲子而送他一條新的,但此後這些尿過褲子的成年人沒有一個感到恥辱,反而津津樂道。因為在領袖和導師前面尿褲子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這是一種榮譽。

除了看電影。斯大林和他的親密戰友們還喜歡通宵達旦地夜飲。像許多他們批判過的“封建帝王”一樣,這些“晝短苦夜長”的政治局委員哪怕在“大清洗”的最也不忘在行樂。

酒酣耳熱之際,不知怎麼,大家的話題轉移到了天文上來。

此時莫洛托夫和卡岡諾維奇在喝酒時發生了爭論:莫洛托夫認為,別墅上方是獵戶星座,卡岡諾維奇則說是仙后星座。二人上時間相持不下。…;

“你們為什麼不打電話問問天文館的人呢?”

“各族人民的領袖”斯大林看到二人爭論得面紅耳赤,就建議道。

很快,莫斯科天文館接到了從斯大林別墅打來的電話,

“館長同志,我們的別墅上方現在是什麼星座?”

“這個……我需要一點時間去向天文學家瞭解……請您稍等一下……”

很不湊巧的是。這位值班的天文館長並不是天文學家。真正懂天文的館長早已經被逮捕了。沒辦法,這個行伍出身的館長只能解釋說他需要一點時間。具體地說,不是向天文學家瞭解,而是向殘存的天文學家瞭解。

很快,汽車開到了一位著名天文學家的門口,館長打算把他請來,請到天文館來討論這個神聖而莊嚴的課題。可仍然不湊巧的是,這位天文學家是不久前被捕的天文學家努梅羅夫的好友,他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就是覺得隨時會坐牢或殺頭。當聽到窗外汽車駛近的聲音。他以為上路的時分到了。門外有人按門鈴,他過去開門,門還沒開,就心臟病猝發,死在了家門口。

其實在“大清洗”之下。他還是算運氣好的,因為總算沒有客死西伯利亞或橫屍街頭。

無奈之下。館長只好開著汽車尋找下一位。說來也奇怪,他們即將尋找的這一位也是努梅羅夫的好友。因為真正的天文學家這個時候已經所剩不多,因而,他隨時準備和好友“共赴黃泉”。好了,汽車駛近了,而且是專門抓人的黑色汽車,又是在“大清洗”的高峰時段——深夜兩點半,那麼,還猶豫什麼呢?

難道一個60多歲的老漢,還準備再經受一番刑訊逼供而死?

還沒等門鈴響完,這位天文學家就飛身從窗子裡躍下,撲向了他終生摯愛的星星。不過方向正好相反,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從共有黨員的人生態度上講,很可是很不時髦的。

倒黴的天文館長足足折騰了一夜,到天亮時終於弄明白了。趕緊往斯大林別墅打電話:“請轉告莫洛托夫同志和卡岡諾維奇同志……”

“沒有人可以轉告,他們早就睡覺去了。”守電話的人答道。

這小小的一幕說明,在蘇聯這樣一個從生活到自然,從生命到財產,甚至包括時間都完全被國有化的極權社會里,人是一無所有的。單是睡覺的目的,就哪裡是一個簡單的“為了工作”?有些人醒著,是為了讓別人睡得更好;可有些人醒著,別人就睡不著。

西伯利亞,“斯大林防線”。

“你帶著手槍嗎?鮑爾沙克?”

在炮兵指揮所裡,旅長對鮑爾沙克上尉說道。

鮑爾沙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