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兒嘆了口氣,神色黯然:“那天晚上奴要殺你,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唐安笑道:“我做什麼,是我的自由。我想要殺你,誰也攔不住,我想要救你,誰也阻止不了。”
蘇媚兒抓著唐安的衣襟,大聲道:“唐安,奴要殺你,你懂嗎?奴說奴要殺你,你為什麼還要救奴?”
她的成長環境,註定了她的思維方式。一個從小在爾虞我詐中成長起來的女人,整日周旋在陰謀詭計之間,見慣了太多的腥風血雨。為了利益,兄弟可以反目,父子可以成仇,一個部族首腦的位置,足以讓最親近的兩個人拔刀相向。
所以,從她懂事以來,師傅告訴她的處世之道只有一句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她的所見所感,讓她始終對凌冰焰的這句話感同身受。在環境惡劣的西域,沒有人懂得感恩,他們只懂得掠奪。
她不理解,為什麼揹負著國仇家恨,甚至明知自己想要殺他,唐安還要救自己?
唐安看著她的眼睛,道:“你真的想要殺我麼?”
“奴…”蘇媚兒語塞。眼神的遊移,證明了她的心虛。“你壞奴好事,殺奴西域兒郎,奴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唐安灑脫一笑,道:“我人就在這裡,你為什麼不動手?”
“你!”蘇媚兒瞪他一眼,賭氣道:“你這個騙子,居然隱藏的這麼深。奴和你一路走來,居然都不知道你會武功!奴現在虛弱得緊,不是你的對手。”
“你不是不能殺我,而是不想殺我。”唐安搖搖頭,眼神灼灼道:“會說夢話的你,可比清醒著的蘇媚兒要誠實得多。”
“夢話…”蘇媚兒臉色一變,“奴都說什麼了?”
唐安聳聳肩道:“也沒說什麼,就說你被我英俊瀟灑的外表折服,想要給我生七八個孩子,根本捨不得殺我。”
“你胡說,奴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蘇媚兒臉色微紅,但旋即又回覆正常。“唐安,你怎麼這麼傻,你難道不知道,即便奴心中再不忍,但為了夏國,奴卻不得不下手。可是你呢?還有三千殘兵等著你帶他們回家鄉,你卻救了一個想要殺你的人!你以為奴不知道?從激流中死裡逃生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可你為了奴,卻拖著疲憊的身軀給奴造了這樣一張‘床’,無非是想要奴睡的舒服一些!”
蘇媚兒大聲吼道,忽然扯過唐安的雙手,那雙粗糙的掌面上,早已經磨起了水泡。
“呵呵,奴總算知道那個‘石鍋’是怎麼來的了。”蘇媚兒慘笑,但笑著笑著,淚水卻流了下來:“唐安,奴是你的仇人,奴想要殺你,可你卻還要救奴。你為什麼要對奴這麼好,為什麼!”
山洞裡靜悄悄,唯有蘇媚兒淺淺的抽噎聲。
唐安早已收起那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低頭沉默半晌,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凝視著蘇媚兒的雙眸:“很多事情,我們根本沒法解釋得清,就像你明知道應該殺了我,卻怎麼也下不去手一樣。如果一定要找一條理由,我想…我是中了你的毒。”
“毒?”蘇媚兒眨眨眼,不解的問道。
“中了毒的人,才會身不由己。”唐安眼神飄忽,徐徐說道:“從在汴京城你與我作對,在程府對我施展媚功,在鹿山之巔和我共舞,在長安的街坊小院內對月談心,在狹窄的馬車裡拌嘴,在一望無垠的黃土地上對窮苦的大唐百姓施以援手,在被我偷看之後咬牙切齒的恨……一幕幕想來,才知道我並不是不想殺你,而是想要殺你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我曾聽人說過,美麗的女人就像毒藥,所以我想,我早已經中了你毒,只可惜我發現的太晚,等到想要解毒之時,才發現已經回天乏術。”
蘇媚兒瞠目結舌,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當她發現自己愛上唐安以來,她就開始害怕。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對夏國危害日甚的男人,她想要他死,卻怎麼也下不了手,所以她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帶他回夏國,成為自己的男人。
如果他還不答應,除了一走了之以外,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所以,她一直糾結於一個答案。幾次三番被唐安當做人質,她每一次都會問出相同的問題:你會殺了奴麼?
她知道唐安不會,卻更想從他嘴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因為那個答案,可以讓她的心很溫暖,可以暫時緩解矛盾帶給自己的掙扎。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她最期待的答案,竟然在這一刻降臨。
唐安說的很平靜,但此時此刻在蘇媚兒聽來,這世上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