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迎跟小裡做好交接班,她從挎包裡拿出糕點分了對方一塊,小季咬了口糕點誇讚道:“你公公做得麒麟酥真好吃,你婆婆總給你拿點心,他們對你可真好。”
方家祖上是宮廷糕點師,方洪年子承父業,也是糕點師傅,在城西餑餑廠上班,他經常低價買點心邊角料拿回家。
姜鐵梅聽說公交司機不能按時吃飯,很多腸胃都不好,就挑出其中大塊點心留給初迎,讓她備在挎包裡,餓的時候一定趁乘客上下車的功夫吃點兒。
就憑給她準備點心這一點,她婆婆問題很大,毛病不少,但還可以挽救。
坐公交車回到家後初迎就比較自在了,整個大雜院都很安靜,家人都在上班上學,吃完姜鐵梅給她留在鍋裡的飯,睡了個午覺,出發去附近理髮店剪頭髮。
附近生活非常便利,有兩三家理髮店,她選了一家門口玻璃上貼著演員畫報的,指著其中一張說:“師傅,我頭髮剪短,就剪成這樣。”
理髮師傅看著她烏黑油亮的麻花辮眼前一亮,問:“你賣頭髮不?”
“怎麼收?”初迎問。
理髮師傅拇指食指伸展開,比劃一個動作:“你頭髮多,五塊錢一拃。”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初迎的長髮賣了三十塊,發稍還免費燙了卷,理髮師傅得意地炫耀自己手藝:“你看你留短髮多精神,比電影演員都俊。”
出了理髮店,沒有沉重的長髮感覺一身輕鬆,初迎連腳步都輕快好多。
回到家,她對著鏡子左照右照,覺得劉海不夠蓬鬆,又從笤帚上撅了秫秸稈,用火燒熱,把劉海跟耳側的頭髮都燙得蓬鬆,這才滿意。
差不多到了放學時間,初迎去幼兒園接閨女,春燕這丫頭根本就沒認出媽媽,委屈巴巴地撅著小嘴往旁邊走,初迎大聲招呼她,她才面露驚喜,邁著小腿飛奔過來。
“媽,你頭髮呢。”閨女鼓著腮幫子問。
媽媽跟她同款的麻花辮竟然沒了。
下班回來的方戩也沒認出自己媳婦,大家都在馬路牙子上走,可他大步流星徑直從母女倆身邊走過去。
“方戩。”初迎招呼他。
方戩停步回過頭看妻女,微微凝眉:“怎麼把頭髮鉸了?”
都八十年代了,誰還留土味麻花辮!初迎簡直懷疑自己之前的審美,她甩甩頭說:“省得你總說我頭髮長見識短。”
方戩不適應媳婦的新發型,走了兩步拉住閨女另外一隻手說:“你這是哪根筋搭錯了,這幾天都不對勁。”
面對檢察官同志炯炯如炬的視線,初迎可不想被他找不同,轉移話題說:“我早上跟你說的事兒,一定得跟媽說。”
方戩點頭:“好。”
大雜院的擁擠從門洞開始,很窄的門洞放著不知道誰家的廢棄農具還有椅子,院子本來是二進四合院,分為內院跟外院,中間有水磨磚圍牆分隔,有垂花門可以通行。
他們住內院的東房,本來是大三間,現在隔成了小五間,一共是五十平米,在所有人家中,他家房子最大,當然人口也多。
大雜院其它地方也非常擁擠,各家都在房子附近建廚房跟儲藏間,甚至超過自家住房本來的面積,內院跟外院都只剩不多的公共活動空間。
回到家,姜鐵梅已經在鐵皮石棉瓦搭的廚房裡忙乎,她擔心費水、費煤費糧食,不肯讓倆兒媳婦幫忙,很快晚飯就又快又省地準備好。
等晚飯開始,初迎給方戩示意,後者馬上開口:“媽,咱騰出來的房間不能賣,得留給老三。”
姜鐵梅驚訝得手上的筷子都掉了:“不都說好了嗎,臨到賣的時候咱能變卦呢。”
方戩把清晨初迎跟他說過的話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初迎馬上更深入的闡述,她說:“媽,老三多孝順你們倆,他是為了報恩才留在內蒙,但他一直惦記你們老兩口,你看他回來探親帶的東西,乳酪奶棒牛肉乾,牛肉乾他自己都捨不得吃,都給咱家帶回來。他都說了會給你們養老,說不定他哪天就回城,媽,咱們得給他留房間,不留房間就寒了他的心。
當時老三多聽話,本來他初中畢業爸給他找了份啤酒廠的工作,可你說大舅媽重病要錢治病,讓他把工作讓給紅兵,他沒工作只能下鄉,本來他可以留在城市裡掙工資,可是卻孤身一人在鄉下患重病咱家人都不知道。”
姜鐵梅聽得紅了眼眶,這些年她淨顧著拉扯侄子,差點忘了當知青吃苦受罪差點得病死在外地的三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