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喪而來,他哭了約有半刻,便拭了淚起身,含著悲痛,向拓拔宏道:“皇上,太后恐怕,就在今明兩日了。太后若山陵崩,朝中恐怕人心有變,為防不測,皇上應當早做準備,切莫沉溺於傷痛。”
拓拔宏道:“朕知道。”
拓拔宏召令幾位重臣進宮侯旨,以防變故,同時召見禁衛軍將領,吩咐宮中戒嚴的事。旨意傳出後不久,李衝等一干大臣十幾人便連夜進了宮,拓拔宏讓他們在外殿等候。同時,禁衛軍也行動起來,一面向京中各大營派出人馬監視,一面將平城宮各宮門,以及重要的大殿層層把守。拓拔宏跪在榻前,久久的等待。
天亮之前,她終於斷了呼吸。
御醫宣佈了太后崩逝,殿中便響起了一片哭聲。
拓拔宏已經悲傷的太久了。
此時此刻,他茫然之中,有種解脫的輕鬆,如釋重負。她死了,從今往後再無人控制他,他得以自由,可以真正做一個皇帝,開始自己的人生了。這是他嚮往已久的,盼了這麼多年,終於實現。
他沒落淚,哭不出來。
所有人都哭,他知道,這些人的眼淚都是假的,都是偽裝出來的。他們並不難過,真正難過的人是他。但是真正難過的人不哭。
楊信的臉色很難看。
從太后病重日開始,楊常侍的表情就不那麼愉悅了。拓拔宏看著這人,心想,他是一條狗。主人死了,他也沒好日子了。拓拔宏不喜歡這個人,甚至說的上厭惡,原因無他,因為楊信此人實在是作惡多端。他是太后的狗,是太后的匕首,太后死了,拓拔宏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他。楊信大概也看出來了,近日很是惶恐。
他打量著這些朝廷大臣,心裡一一盤算著,哪些人是忠於自己的,接下來可以重用。而哪些人是太后舊臣,應當疏遠打壓了。這是個漫長的過程,不能操之過急,但是他心裡得有數,做長遠的打算。馮氏一黨勢力太大,他必須要開始清除。當然了,眼下,太后還屍骨未寒,不管是哪一系,他都需親重,以禮相待。
朝臣們共同商議,準備料理太后的喪事。
宦官請出太后遺旨。
遺旨主要關乎兩件事。
一件事太后的喪葬事。太后生前曾將自己的陵寢定在方山,並且修造了自己的陵墓。她是文成皇帝的皇后,按理說,應當要同文成皇帝合葬,但太后遺囑稱了,要獨葬方山陵。眾臣一致也認同,最後遂定葬方山陵。太后遺旨:山陵之制,務行儉約,其幽房設施、棺槨製造,不必勞廢,陵內不設明器,至於素帳、幔茵、瓷瓦之物,亦皆不置。
對於太后的陵墓規格,儘管眾臣皆請求,一切按照太后金冊遺旨辦。但拓拔宏仍然堅持,將太后的陵墓拓寬六十步,以國君之禮安葬,以示恭敬。
太后另一道遺旨,要求拓拔宏立馮綽為皇后。
拓拔宏向眾臣道:“兒謹遵太后的旨意。只是眼下太后大喪,不宜行冊封之禮,等喪期畢後,一切按照太后遺旨遵辦。”
眾臣紛紛曰喏。
拓拔宏命人在太后陵墓旁,為自己修建了陵墓,命名為“萬年堂”,表示百年之後,將要歸葬此地,於太皇太后同葬,往去地下陪伴太后的魂靈。以示懷念和孝心。
朝臣紛紛感慨皇上的孝子純心。
拓拔宏將自己關在殿中,接連三日不寢不食,水米未進。他不悲痛,既未嚎啕,也未大哭,只是難過。太后死去了,他生平最畏懼的人……最讓他膽寒的敵人死去了,他唯一的親人,最愛的人也死去了。
他能想到她無數的不好。
她無情。她掌控他,利用他,把他當做工具和傀儡。她殺死了他母親,害死了他生父,她佔據榮耀和尊嚴,然而實際上,她是拓拔氏的罪人。她早就應該死了,她再不死,母子倆真要反目成仇了。
死了,一切都好。
迎著蠟燭,他望著手心裡的那束頭髮。那是太后頭上剪下的一束頭髮,用來留作紀念的。她還未老,頭髮還是烏黑的,柔軟光滑,似妙齡的美人。
在拓拔宏心中,她的確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太后死後的第三年,拓拔宏定計遷都洛陽,同時,冊封馮綽為皇后。自高祖皇帝定都平城,歷經六代帝王。拓拔氏嚮往漢人文明,在漢化的過程中,帝國的統治重心漸漸向南方轉移,為了能夠更好的經營中原,統治漢域,拓拔宏決定遷都。其實這個想法,在他的祖父輩就有了,只是當時帝國統治重心在北方,以平城為中心,遷都的想法難以實現。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