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全騎在馬上,側眼打量著越發沉默的陸緘。此刻將近早末,太陽散著白光,斜斜地掛在有些慘白的天際,天邊已是起了霧靄,冷風颳得很大,吹在人臉上刀子似的疼。陸緘卻沒什麼感覺,一張本來就白的臉此刻更白,眼睛睜得大大的,眉頭卻是微微蹙著,明顯是想心事想得忘了冷。
這樣的性子,若是自己不主動相問,怕是臨到分手也不會說出來,林世全忍不住,又憐他沒個可以商量的人,便低聲道,“二郎,你是怎麼個想法?”
陸緘這才收了心神,回頭看著他,“三哥是怎麼個看法?”
林世全斟字酌句,“若是查出這事果然就是幾個地痞流氓黑心貪財也罷了,但萬一不是……這事兒你也沒先同你家老太爺商量過,也不知他老人家是怎麼打算的。”若果是陸家二房乾的,處理不當就會涉及到陸氏的聲譽,讓家族蒙羞,陸老太爺定然不悅。所以要考慮周全,往前一步要做到什麼程度,退後一步又要得到什麼實惠。只他一個外人實不好明說,只能委婉一提而已。
陸緘明白他的意思,便撥馬過來,與他並轡而行低聲說給他聽,“不管是什麼樣的情形,今日這人都必須送官府追究。陸家的名聲,我和阿容的名聲不容人隨意玷辱,更不能任人隨意利用欺凌。我已成年,祖父既把這事兒交給我辦,我便不能事事都去問他。若我今日示弱,日後豈不是讓人更加膽大妄為?”
這事到目前為止,半點證據都沒有,雖則有所懷疑,終究與內院的事情不同,涉及到的人事更復雜,也更容易做手腳,弄不好,可能就是半點抓不到把柄。
端看陸老太爺怎麼看,信不信。這一點,陸緘想得很清楚。所以不稟告陸老太爺就直接把人送官查辦,體現的只是他的一個態度,他一旦生氣了也是不管的,下次要再動手,先掂量掂量再來。
林世全先始是見他好似氣狠了,恨不能把那孟貴給打死了似的,生怕他年少氣盛,氣不過,非得爭個是非曲直,倒誤了正事,所以才有一勸,見他如此說了,也就放了心。
轉眼到了地頭,二人別過,陸緘打馬回家,進門就直奔聚賢閣,讓小廝進去通傳。
陸老太爺正與範褒下棋,一旁的古銅香爐裡燃著檀香,香味淺淡,氣氛安寧,陸緘行到門前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腳步,低聲道,“孫兒給祖父請安。”
“吧嗒”一聲輕響,範褒落下一子,陸老太爺微微皺了眉頭,道,“二郎快來幫我看看,我再落几子就能把他殺個丟盔棄甲?”
範褒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陸緘行禮,“請二爺安。”
陸老太爺忙朝他擺手,“坐下,休想找藉口開溜。”
範褒無奈,只好再次坐下。
陸緘愛棋好勝是有淵源的,陸老太爺就是這種人,他口裡說著讓陸緘來幫他看看,其實就是告訴陸緘,他很快就要贏了,卻還不許範褒隨便敷衍,非得揪著範褒認認真真下完為止,贏也要贏得認真。
陸緘自然曉得陸老太爺這個脾性,並不指手畫腳多言,只在一旁立了,安安靜靜地等著,又過了近盞茶的功夫,範褒總算是認認真真的輸了,陸老太爺這才心滿意足地道,“事情如何?”
陸緘便把事情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既已送官,便等著訊息罷,明日再使人去過問。”陸老太爺並無多言主,只道,“你岳母並兩個舅母過來了,你收拾收拾過去行禮請安,休要怠慢了。”
陸老太爺的神情好似是並不把這事兒怎麼放在心上,只當幫尋常小事來處理,陸緘略有些失望,卻不好多說,便安安靜靜地行禮告退。
陸老太爺又喝了一盞茶,方吩咐範褒,“你拿我的帖子,親自跑一趟知縣衙門。”
天已黑盡,榮景居里燈火輝煌,酒席已近尾聲,羅氏慣愛出風頭,把日常在家中哄林老太太的那一套拿出來,聲情並茂地講了幾個笑話與陸老太太聽,聽得陸老太太只是笑,贊她風趣,邀她得閒經常過來玩。
羅氏很得意,若是平時,周氏與陶氏必然看她不順眼的,但今日陶氏卻是沒那個心思,只因陸老太太答應,後日一定使林謹容回去,因此陶氏心情很好,只顧著高興了。
林謹容卻是有意無意一直都在觀察呂氏,呂氏本來自稱不舒服,近兩日極少出現在人前的,今日卻突然起了興,由著丫頭們扶了,笑嘻嘻來給周氏等人請安問好,又陪著說話,一直上了酒席。
雖不知二房在這中間到底起了何種作用,林謹容總覺著呂氏的表現有些異常,幾次呂氏感受到了她打量的目光,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