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服務員跟我說他們一早出去後就沒有回來,打她跟雲峰的手機,依然都是關機,只得訂下2014的那間房間,等他們回來。
我靠在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空氣越來越凝重,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從鼻孔裡鑽進來……
第二十一章 驚魘
在瀰漫的血腥裡,被那股腥味燻得醒過來,再也睡不著。空氣渾濁得讓我呼吸有些困難,手在黑暗裡摸索到壁燈的按鈕,房間漸漸明亮起來,這家酒店客房佈置有些失策,整間屋子裡都是明豔的檸檬黃,就算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下也略顯刺目。色澤帶給人視覺上的衝擊,讓人有些心慌意亂,就連被子也是一體的檸檬黃,這個大大的房間就像是一座墳冢,目光所到之處,一切都靜止不動,沒有一件事物可以代表生命。厚重的窗簾把窗蔽得死死的,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門,窗,甚至是壁廚,一切的設計都非常注重質地選材,每一件東西入眼都讓人感覺到結實,連窗幔都厚重得讓人覺得拉不開它。
在一片明黃裡,空氣越來越稀薄,靜謐中,只聽見自己濁重的呼吸及虛弱的心跳,努力睜大眼,環視四周,無不是壓抑的黃,翻湧著,快要將人湮沒,吞噬……扯開被單,還沒趿上拖鞋就跑到窗邊,我需要清新的空氣,努力地扯開窗簾,“刷……”窗簾從中迅速分開,堆積在兩邊,兀自飄動不已。
深圳的夜晚跟上海一樣明麗,妖嬈,但空氣裡湧動著的,卻沒有我熟悉的氣息,幾許相似的夜空,卻處在不同的地方。冷風吹來,額上泛起一陣涼意,抬手一摸,觸手一片溼潤,全身的燥熱已漸漸褪去,後背也是溼濡濡的冰涼。
赤著腳走進洗生間,這裡的洗生間倒設計得頗為考究,有些歐式宮廷建築的高貴大氣,門是拱形的,門檻上都雕著蜿蜒類似牽牛一樣的蔓藤植物,但花形碩大而花瓣繁鎖,是種不知名的花。門把鍍了黃銅,金屬質感相當強,我站在洗漱臺前,擰開水龍頭,水嘶嘶地流出來,像蛇吐信的聲音,一個個細小的水泡附在手背上,一片沁涼。
我非常愜意地眯起眼,把頭抵在洗漱臺前的鏡子上,煩燥的心因為水的沁涼而漸漸冷靜下來……拿了溼毛巾擦臉,這才發現這裡對鏡子的裝飾,與整套房子的佈局有些格格不入,一般洗手間的鏡子都是很大的一塊,可以看到上半身,而這裡只到人的肩頸,而且還加了一個黑木邊框,由於燈光的朦朧,人的臉映在鏡子裡看起來蒼白無神,看上去像是,像是……腦子忽然鏽掉一樣的,頓在那裡什麼也想不起。
思維中間像橫旦了一條寬闊的鴻溝,站在邊上算計著寬度,猶豫著跨與不跨,莫名的緊張又重湧上來,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張熟悉的臉神情忽然變得陌生起來,被禁錮在鏡框裡的頭忽地動了一下,細微的,卻顯而易見。我瞪大眼:我明明沒有動過!!我感覺臉上的肌肉在跳動,太陽穴的神經也崩得緊緊的。可是,可是,鏡中的我,還是那麼淡然愜意,嘴角甚至揚起來抹笑來,那笑充滿了鄙夷,冷冷的回望著我。鏡裡鏡外的,彷彿是兩個我在對立。
倉茫地回頭,這小小的房間裡只有我,我再盯上鏡中的自己,依然還是剛才的模樣。鼻息再次襲上一股濃郁的血腥,空氣裡還有水流動的聲音,嘶嘶……異常的刺耳。呆呆的站在那裡,與鏡中的自己對視,連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眨眼時鏡中的自己會有所變更,……跳出來?想到跳字時,心連續撲騰了好幾下。困難地嚥了口口水,僵直挺著背脊,一動也不敢動。
光著的腳丫忽然溼濡濡的,好癢,空氣裡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忍著腳底的騷癢,繼續跟鏡中的自己對峙……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鏡中的我依舊鄙夷地笑著,而我的眼皮卻越來越酸澀,終於,我眨了下眼,而腳丫也再也不能忍受那股騷癢,還有空氣裡那莫名的血腥。
蹬下身,看到自己雪白的腳丫已浸在一片的嫣紅裡,而那流動的嫣紅,正是血腥的根源。我強壓下喉間的尖叫,輕輕地抬了抬腳丫,十根腳趾頭已被血凝住,我順著地上那團嫣紅往上移,先是洗漱臺下水道的水管,拖著長長的血痕,再往上移,到了洗漱臺的池沿,血正順著池沿外冒……而水龍頭裡汩汩而出的,已不再是泛著細碎水泡的清水,而是怵目驚心的血紅。
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和心裡的恐懼同時湧上來,再也忍不住,轉身急爭跑了出來。撲在床上,抓著被單,努力壓下恐懼與噁心。可腦子怎麼也無法沖洗盡那驚悚的場景,恐懼如那汩汩而流的血一般,不斷地向我湧來湧來……
“咚咚……”敲門聲提醒我,還可以離開這裡,我尋找救星似的飛奔到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