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辭的目光仍舊盯著出岫,不願錯過她面上絲毫的表情。然口中的話,卻是對著夏嫣然道:“也許……是有兩三個月了。”
“侯爺……”夏嫣然簡直是要喜極而泣,顧不得自己還半躺在地上,已埋首在雲辭懷中啜泣起來:“我,我好歡喜。”
雲辭這才將目光緩緩從出岫面上收回,斂目去看懷中的妻子,低聲回道:“我……也很歡喜。”
歡喜嗎?是該歡喜的。出岫直感到腳步有些踉蹌,不禁伸手扶住桌案一角,穩了穩心神。
曾幾何時,也是面前這個人,同樣對她說過一句關於“歡喜”的話——“我有自信能比常人更令你歡喜。就好似你從前不會說話,也能令我歡喜一樣。”
而如今,這份歡喜,他給了別人。亦或者,那從未屬於過自己。出岫想笑,也自知該笑。她是該為他感到開心,他終於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子嗣,嫡出、血統高貴,胎中也不會帶著情毒。
“恭喜侯爺,恭喜夫人。”此時此刻,出岫唯能想出這句話來,再有什麼旁的好聽話,她已說不出來。瘡痍滿目且紅腫的雙手,無意識地撫上小腹,那曾孕育過的一個生命,到今時今日才終於無情地流失。
從他心中流失,再也沒了一席之地。從今往後,他所有的情、所有的愛,都將給予他的妻子與嫡子。
朦朧中,雲辭的目光好似又再次投來,深如幽潭令人看不清、摸不透。出岫眼中是隱隱的霧氣,唇邊又扯起一絲笑容,重複道:“恭喜……侯爺。”
雲辭的目中好似帶著些失望,只低聲“嗯”了一下,道:“喚竹影進來,你下去罷。”
出岫聞言,逃也似得出了門,喚過竹影之後,便快步回到浣洗房,將自己關在漿洗的屋子裡,默默哭了起來。她哭的,是自己落掉的孩子……
此後一連三天,雲府上下陷入一片歡騰之中。內院下人,每人各增了三月份例;外院下人,每人各增添一月份例。而出岫,此時已不算是內院之人了。
正月的日子在喜氣洋洋中度過,闔府都無比期待侯爺這個嫡長子的到來。眾人皆知,這胎若是一舉得男,便是理所應當的世子殿下。為著這萬眾期待的一個孩子,太夫人甚至專程請了夏嫣然孃家過來,好讓她一解對親人的相思之苦。
沈予在這期間又來過浣洗房兩次,無非是送些治療手創的藥膏,還無比心疼地承諾她,且再忍耐一段時間,他便帶她離開。
浣洗房忽然多了許多匹布料,皆是手感柔順的好材質,聽說是雲錦莊專程送來給小世子做衣裳的。但由於今冬多雨,路上有些受潮,是以拿到浣洗房的大院裡晾曬一番。
接到這幾車布料的那天,恰好是出岫當值。對著單子將布匹一一清點完畢,便聽到一聲招呼:“出岫姑娘。”
出岫循聲抬頭,回想了片刻才笑著招呼:“雲……管事?”
來者正是管家雲忠的親侄兒,曾向出岫求娶失敗的淮南區米行總管事雲逢。只不過如今,他已不再分管米行生意,而是調去雲氏名下最大的綢緞莊——雲錦莊,做了正正經經的當家人。
這職位看似是升遷了,畢竟從一地區的管事,做到了南北兩國雲錦莊的大當家,也算是一個飛躍。但,自古民以食為天,米行生意畢竟是關乎民生的根本,可雲錦莊的綢緞華美昂貴,只供給公卿貴胄。
因而,雲逢的職位雖然升遷了,甚至地位也上升了,但手中權力卻還沒有從前大,甚至差事反倒更清閒了。他看似是個大當家,可真正的決策權還是在雲氏宗親手中,畢竟,與公卿貴胄的生意往來,他根本說不上話,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傳話筒罷了。上頭如何吩咐,他便如何照辦。
短短一年之內,雲逢的職位為何會被調整,他與叔叔雲忠皆是心知肚明。因而這一次,雲逢不惜親自押送布匹前來,便是想借此機會請叔叔鋪條路,對雲辭提一提,還將自己調回去做米行生意。
顯然,此刻瞧見出岫在浣洗房,雲逢很是驚訝:“姑娘你……怎會在此?”
怎會在此?出岫笑了笑:“這事說來話長,雲管事若想知道內情,不妨去問雲管家。”她從前是誰,做的是什麼營生,能瞞過雲府所有下人,但絕對瞞不過管家雲忠。
“你能說話了?”雲逢目中劃過驚喜之色,欲上前一步與出岫親近,但卻又似想起了什麼,硬生生停下腳步。
“是啊,因緣際會能說話了。”出岫低眉笑了笑,又道:“浣洗房潮溼,您快出去罷。”
雲逢沉吟一瞬,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