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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溫玉收拾殘局,撇撇嘴不屑,“你繼續,等我有空閒,一定拔掉你舌頭。”

前一秒溫柔如水,多說一句立刻變母夜叉母大蟲,女人翻臉比翻書快。

他看她轉身而去的背影,低聲感慨,原來命運對他並不算壞。

一整天空餘總要找節目。

陸生改頭換面立志重新做人,跟在溫玉身後扮演不懂潮流亂穿衣的鄉下仔。同她去花市,來往間都是街坊鄰里,叔伯長輩,大都好奇問:“穗穗啊,這個年青人從哪裡來,好面生。”溫玉便將預先想好的說辭背誦一遍再一遍,這位是德叔老家潮州來投奔的親戚,想到西江來見見世面,找找事做。

哦,叫陸大山,正好我沒事做,帶他來逛逛花市,買買年貨。

三姑六婆同叔叔伯伯關注焦點顯然不同,一個個笑得曖昧,開她玩笑,“我們穗穗有福氣,物件又高又正派——”

誰看出他正派?明明斜眼飛眉,不正經。

溫玉先他一步,彎下腰挑金桔樹,陸顯追上來,笑嘻嘻問:“穗穗?他們怎麼都叫你穗穗?”

有一株半人高,黃橙橙好鮮亮,她同老闆壓價,講一車好話,低價成交,付過錢回過頭來解釋,“我出生在廣州(注),起初又不知道父親是誰,該跟誰姓,只有個小名穗穗,街坊鄰居穗穗穗穗叫習慣,改不了口。”

瞪他,“看著我做什麼,搬花呀大佬。不然我叫你來shopping看風景?”

OK,他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人在屋簷需低頭。

到街尾,她又同外鄉人訂一棵桃樹,正月十五送到金福滷水鵝,要青色盆,金色邊,埋土過半但未滿,桃花半開但未開,炮竹也要備齊,小吝嗇鬼溫玉才不肯為爆竹多付款,嘮嘮叨叨再三叮囑,塵土毛蟲一定清理乾淨再進店,不要驚到客人。

她自己提一大袋元寶春聯假炮竹,慢悠悠行路,為等她身後一隻手抱住金桔樹的鄉下仔陸顯,找不出半點對殘疾人士之憐憫同情。

抬眼看他,上上下下打量,“陸生,你行不行?”

有眼睛都看得出來,陸生在死撐,“多抬一個你都無問題。”

總算,經過春田小學,溫玉長舒一口氣,同他說:“你陪我回母校逛一逛好不好?”

還要裝不經意,隨口說:“我同守門大叔講一句,金桔樹就留在這裡。”

陸顯百分百服從命令。

五六年過去,春天小學沒改變,依然是建於民國的斑駁教學樓,颱風中屹立不倒。小花園裡偉人雕像被雨水侵蝕,半邊面白,半邊面黑,成陰陽臉,黑白無常附身。

她蹲□,於雕塑基座下尋寶,找到後眉開眼笑,叫他來看,“我小時候調皮,在這裡刻一行字,你看,還好清晰。”

陸顯眯眼看,她指尖前方,一排歪歪斜斜簡體字一筆一劃寫滿稚氣,舊時光記憶依稀可循,她在大理石上抱怨,“不是說好要回來炸學校,到現在都沒影,講大話——穗穗。”穗穗兩個字筆畫太多,難壞手指短短,臉胖胖小姑娘,第二個穗沒寫完整就放棄。

再向上看,字跡上可追尋往事蛛絲馬跡,從前小小男子漢好大口氣,大約又是課堂搗亂,被老師抓出來罰站,滿肚怨恨,隨手找一塊有稜有角石頭,莊嚴肅穆偉人雕塑下大書特書,立志要等飛黃騰達功成名就之後請人來日日給老師講課,多講一句話打手心罰站一整天,以此血洗前恥。

“等老子長大,一定回來炸飛你們——陸大豐。”

小男孩教育成問題,十幾個字錯一半,偏旁部首丟腦後,要叫中文教授來研究,他寫的篆書還是草書。

兩個人都蹲著,傻瓜一樣面面相覷,距離相近,對方眉目放大,不適應。

陸顯看著她笑,這笑意似一滴水落入平湖鏡面,漣漪一圈圈盪漾開,徐徐連綿,滿目欣喜。

溫玉茫然,問:“你笑什麼?好像痴呆。”

陸顯伸手揉亂她長髮,笑容未減,“原來你早十年就在等我,還抱怨我怎麼還不出現,穗穗穗穗,誰允許你這樣可愛。又臉紅?躲什麼躲?得啦,現在就去買火藥,實踐諾言。”

青山綠水,白雲點綴,小鎮西江從未這樣美麗過。

溫玉側過臉,躲避他的眼神追擊,“原來你跟我是同鄉”

陸顯拖她起來,躲在雕塑陰影下偷時光縫隙,抱她在懷中說:“我出生在這裡,那時候才可怕,人人都吸白粉一樣,每天high過頭,廣場裡唱歌打人。打漁都需天黑偷偷去,我阿爸就這樣死在風浪裡,屍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