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這樣嗎?每一次地震、洪水、颱風、泥石流等自然災害,政府都會在第一時間派遣軍隊,這個國度近年來遭遇了很多災難,數以萬計的人失去親友,失去家園,親人的離去會造成永不磨滅的傷害,但家園可以重建,殘垣斷壁會得到清理,房屋可以被重新建起,滿目瘡痍會逐漸恢復不見。
政府和軍隊會安排這一切,只要政府和軍隊繼續存在。
中巴車載著一干心事沉重的人行駛在山間公路上,連續多日的陰雨降溫使路邊的樹林已不復當日他們進山時的枝繁葉茂、鬱郁蒼蒼。這一帶屬於常綠與落葉混雜植被區域,從掉落大半樹葉而稀疏許多的枝幹間可以望到遠處直矗的松柏。風依然輕輕地吹,偶爾響起鳥蟲唧唧的鳴叫聲,除了溫度明顯低一些,一切就像他們來時路上所經歷到的一樣,然而沒人有初來時明快的心情,相反,在眾人看來,這一切安靜得近乎詭異。
張城看到開車的鄧昌順從後視鏡裡投給他略含焦慮的眼神,並接下來說:“我們的油不多了。”
他聲音不大,包括張城在內,坐在前面的幾個人聽得一清二楚。
鄧昌順早在開車經過鎮口的汽修廠時就意識到這一點。當時他把頭伸出窗外,看到自己運貨的的藍色卡車停在院子裡,汽修廠旁邊是鎮上唯一的加油站,他本想停下去把車開出來,順便給中巴加滿油,但隨即看到了汽修廠和加油站內加快速度向他們靠近的若干身影,陳德被咬死的一幕還歷歷在目,嚇得他不敢多想,加速駛離身後的小鎮。
現在這個問題切切實實橫在他們眼前,已不能再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先看看再說了。作為司機的鄧昌順知道這一帶的路,他們已離開山橋十幾公里,距離下一個補給點還有好幾十公里的山路,而中巴車的油量表顯示,他們能繼續向前行駛的距離不超過十公里。
返回去加油的話,也許能堅持開到很接近鎮子的地方,然後就不得不徒步走完最後一點路程人工運油回來,無論派誰過去,都將正面遭遇埋伏在加油站附近的活死人,就算他們四五個男人一起去,光他從車裡看到的活死人數量就超過他們的人數,也就是說,走過去找到油桶加滿油,再全身而退回來開車走,是幾乎不可能的。
這個風險誰都不會願意冒。
如果不回去繼續向前走,他們所面臨的結局就是拋錨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山野嶺,很可能一車十幾個人只能以徒步跋涉的方式走幾十公里路尋找救援。
早上始料未及的危機使他們的出逃十分倉促,事情發生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剛從床上爬起來,除了劉志強幾乎沒人吃什麼東西當早餐,當然這一點是除了陳德外的人都不知道的。只是陳德已經死去,劉志強的齷齪行為也不再有機會遭到大家的譴責——畢竟來回奔波尋找刻意躲著不出聲的他,是促使陳德哮喘病發作的主因。
除了劉志強以外,其他人只能餓著肚子,儘量不去管幹渴冒煙的喉嚨,在山路上步行。繼續向前走將導致的後果很難說,可回頭就一定要付出死亡的代價,眼下看來,他們唯有向前走一條出路。
鄧昌順儘量將車開得平穩,不提速,不減速,不踩剎車,憑他多年駕駛經驗,希望給他們多省點油,多跑點路。
發動機每一分鐘都有可能突然熄火,車廂裡的十幾雙眼睛都惴惴不安地盯著司機鄧昌順,每一個動作或是暗示,他們很可能就要開始徒步旅行,並且遇到不可測的危險。
又轉過一道彎,路邊的山石從視野範圍內移開,不約而同地,他們看到了不遠處路邊溝裡躺著的白色事物。
很快,隨著車的駛近,人們分辨出,翻在溝裡的是一輛汽車。
出於安全性的考慮,離白色汽車還有段距離時鄧昌順就關閉了發動機,任中巴車載著他們緩緩滑行最終停下。
看起來那是輛救護車,車頭的方向衝著他們,車身與公路呈一個傾斜的角度側翻在溝裡,一動不動,車底衝著公路翻起,像是直直衝出路面跌倒溝裡後翻車的。
這一帶的公路雖然曲折,但並不難走,路況很好,標示牌完善,每個大轉彎處都設有凸面鏡方便司機檢視周圍情況。鄧昌順經常跑這一帶的線路,從沒聽說什麼嚴重的交通事故,不知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們翻車?
不管怎樣,他們都得過去考察一番,看看有沒有傷患需要救助,更重要的是,看看這輛車裡有沒有汽油可供他們使用。
鄧昌順把車挺穩,順手拎過發動機旁放著的一個汽油桶下了車,張城跟著他跳下車,出於職業責任感田璐也去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