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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耷拉著腦袋從人民醫院的大門口出來,頸上掛著一條繃帶像個國民黨當年淮海戰場上傷筋斷骨的敗軍之將。
我陷入了兩難。
甭說是表哥,就是一個僅僅認識的普通人,按我的個性,也會上去噓寒問暖地關心一下,我的熱心腸在當年的學校是有口皆碑的,大大小小的捐款活動,凡有我出席,觀者無不被我聲情並茂地說得淚一把鼻涕一把然後慷慨解囊,一時囊中羞澀的人還會因此而羞澀。
但是,身邊的秋桐怎麼介紹?難不成我跟表哥說,這是我的女朋友,完了,我們還沒捅破那層紙呢,雖然也許她一百個願意做我的女朋友,但女孩子皮薄,哪容得我這樣介紹,非弄個雞飛蛋打不可。那我跟表哥說,這是某某,路上碰到一起就一起逛逛街,操,表哥不是瞎子,我和她臉上的表情讓人一看就是兩情相悅那種賤樣,表哥保不準就來個意味深長的嘿嘿一笑,更讓人受不了。還有,我這樣輕描淡寫地介紹,沒準還讓秋桐記心上了原來我就這份量,都說有時候女人心眼小得像針眼穿不過一根紅線。
我就這麼掂量著,身邊的秋桐忽然叫了起來,李哥,你怎麼了?
表哥耷拉的腦袋立刻就昂了起來,喲,秋桐是你呀。今天挺倒黴的,早上起來摔了一跤,有點輕微骨折,打個石膏,醫生說半個月就沒事了。
秋桐說,我姐呢?
表哥說,她加班呢,送我過來後就先回去了。
我一聽就樂了,敢情他們不但認識,關係還非同一般,我的進退兩難的問題迎刃而解,我靠近表哥,冷不丁地說,表哥,你都二十多歲的人了,睡覺還不踏實,還滾下床來。
然後回頭對秋桐說,他從小就有這毛病,我舅媽常常早上起來床上見不到人,一找床下,準有。
表哥和秋桐齊齊“啊”了一聲,同時拿手指頭指著我,然後又指著對方異口同聲問,你們?
表哥是問我和秋桐,秋桐是問我和表哥。
我拿兩指頭指著他們,也問,你們? 。 想看書來
蒙古式摔跤43
43
生活中還有一種變數,叫做晴天霹靂。
睛天霹靂不是在睛天打了一個霹靂,而是大睛天直接從天上掉一個霹靂下來在你面前炸開,把你炸得七暈八素死去活來。
從來沒有見識過自然界的晴天霹靂,那種老天爺發神經病的時間畢竟不多,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個讓人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震驚的詞生造出來。
高考事件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睛天霹靂,我沒有更多的筆墨來描述這個震驚痛苦頹廢大廈將傾世界末日的夏天,反正就是睛天霹靂,你所能想到的打擊、絕望、痛不欲生甚至死亡等等,都可以用上。
我以為睛天霹靂是一個人一生中不可多得的屠殺!但我很快就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場屠殺,而這次屠殺距離第一場屠殺還不到五個月時間。
我很清楚地記得那天是星期一,昨天和秋桐溜了一下午的冰,晚上還一起去看了一場奢侈的電影,電影是什麼我已經模糊,不能模糊的是秋桐在電影情節緊張驚悚時一下又一下抓緊的我的胳膊的感覺,就像一下又一下地給我注射強心針一樣,我的心臟拼命地跳,至少比別人多跳了一年的數量。
星期一,一個副總級的人物突然空降吳江廠,於是全廠上下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上帝或是魔鬼,頓時亂作一團。
為什麼是上帝或是魔鬼,當那個副總看得連連點頭時,對那些黃皮先生(經理級的工衣是黃色加黃牌)們來說就是上帝降臨,當那個副總看得眉毛鬍子皺成一堆的時候,不啻於魔鬼降臨。一個人的命運往往就在另一個有意無意的指點江山中被輕而易舉地改變,雖然X寶有一套完整的考績系統,但你能說那不是像法律一樣漏洞百出總讓人大鑽空子嗎?
上帝彷彿就是要讓我在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並且糗到家。
我的生產線無可挑剔,但有一個硬骨頭機種同時在我的線上結尾數,並且要在下午兩點前出貨。這個誰結尾數誰死的機種在我手裡基本上服服貼貼,不是我有多厲害,只是我事前做了充足的調查,不良率高加上送修不及時加上返修比例大加上退領料不及時加上修理後不及時處理等等是造成它成為一塊硬骨頭的根本原因,我只不過是抄襲了劉伯承的兵分三路各個擊破的戰術。
噫,劉伯承什麼時候有這個戰術的?哎呀,說起來順口啦,又不是歷史書,追究什麼呢?
一點半,測試完成,僅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