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黨眾臣面紅耳赤,不曉得該怎麼反駁,因為張鯨、劉守有說的都是事實,可為什麼從他倆嘴裡說出來,味道就變了呢?
王國光瞧著丘橓、嚴清的眼神,寒芒一閃即逝,拱手道:“陛下,此事關係重大,絕非群情洶洶之下所能決定,請陛下諮詢內閣輔臣、六部九卿,以作定奪!”
“請閣臣與六部九卿廷推!”張學顏也跟著叫道。
江陵黨在閣臣和六部九卿裡面佔據絕對優勢,只要不是在皇極門朝會上七嘴八舌的亂說,扳回局面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哦?”萬曆眯著眼睛,嘴角微微一偏,心頭冷笑兩聲,緩緩啟口:“內閣輔臣和六部九卿都在這裡,儘可暢所欲言,何必單獨廷推?張鳳磐先生,你是朕的首輔大學士,你來說說吧!”
王國光、李幼滋等人幾乎被氣暈了頭,到了這時候才稍稍鬆口氣,張四維打頭陣先來個太極推手,他們跟著打先手、搶中宮,最後總要扳回一局。
張四維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朝上奏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故太師張居正輔佐陛下衝齡繼位,實有輔弼之功……然而,張太師崖岸自高,目中無人,又專權擅行,實有人臣不應為之事,微臣實不忍言之,懇請陛下念其昔日之微勞,給予法外施恩!”
張四維的笑容分外愜意,他忍了太久太久,現在,他不僅坐在了首付大學士的寶座上,他還將配合陛下,將江陵奸黨一掃而光,既可得到陛下青目、擺脫江陵黨元老的束縛,掌握更大的權力,更可成就自己忠貞不二的美名,千古流芳。
什麼?!
江陵黨所有大臣的心頭,好似一個霹靂從九天落下來,打得他們暈頭轉向,就算是做夢,也沒想到張居正一手提拔,在內閣作為左膀右臂的張四維,竟然會臨陣倒戈!
張學顏漲紅了臉,像不認識似的瞧著張四維,嘴裡喃喃的唸叨著:“小人,卑鄙小人……”
“叛徒!”李幼滋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張四維咬下一塊肉來。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王國光痛苦的捂著心口,嘴唇劇烈的哆嗦著,似乎下一刻就要轟然倒地。
不過,最痛苦的還是王篆,悔恨像一把尖刀在胸膛裡戳刺:“悔不當初,怎麼沒信了秦林的忠言……”
看到江陵黨的慘狀,萬曆開心的笑了,這些幫著張居正壓在他頭頂的傢伙,終於也有了今天!
如果說之前的局勢還沒有真正分出勝負,身為首輔大學士的張四維臨陣倒戈,則給了江陵黨致命一擊,朝臣們全都明白過來,紛紛和江陵黨劃清界限。
有那心底正直的,比如左都御史陳炌、右都御史吳兌,就閉上嘴不肯出聲,但求問心無愧;但更多的朝臣是見風使舵,對江陵黨落井下石,把種種無中生有的指責,一股腦兒的扔到早已死去的張居正頭上。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僅僅半個時辰,張居正頭上的罪行簡直就罄竹難書,不再是大明朝兩百年第一賢相,而是古往今來頭號大奸臣。
內心稍有良知的人,都為這個結果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御座旁邊的張宏就低垂著頭,嘴唇時不時的囁嚅一下,神情十分頹敗。
“臣請陛下追奪張居正‘文忠’諡號!”嚴清得意忘形的奏道。
萬曆故作姿態的道:“張居正畢竟曾是朕的老師……”
“張居正謀國不忠,不配文忠諡號,請陛下降旨追奪!”丘橓、顧憲成、魏允中等人齊聲奏道。
哈哈哈,張老兒你也有今天!顧憲成心花怒放,看到張四維和嚴清都向自己投來了嘉許的目光,甚至陛下都注意到自己,他只覺飄飄欲仙,臉上卻仍舊裝出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彷彿比任何忠臣都還要忠誠三分。
“既然群臣奏請,朕也只能從善如流,降旨追奪張居正的文忠諡號了,”萬曆裝模做樣的嘆口氣,好像很不情願,在群臣逼迫之下才勉為其難似的,又故作寬宏大量的道:“不過,張居正畢竟曾做了朕十年的老師,很多事情,讓朕再想想,追奪官爵、治他所犯之罪的奏請,就容後再議吧!”
拿太師首輔張居正開刀,至此群臣震怖,他們心中很清楚,這位一直被束縛的皇帝,從今往後將真正君臨天下,為所欲為了。
在張宏有氣無力的退朝聲中,文武百官前所未有的誠惶誠恐,投向萬曆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敬畏,這讓朱翊鈞的心中異乎尋常的舒服,飄飄欲仙,如飲醇酒。
張四維、嚴清、劉守有、顧憲成的等大小朝臣也喜笑開懷,朝堂上一舉獲勝,他們將取代江陵黨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