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到底是小地方,這裡至少兩百多年沒出一個秀才公了,所以想到秀才公名下能有二十畝免田賦的權力的,只有里正一個。
里正精明,進了林安家的破房子,稍微一打量,就猜到林安家真的是窮的叮噹響。再看林安破敗的身子,心下了然,拿著旱菸抽了一會,就說:“安哥兒還在吃著劉大夫的藥?劉大夫怎麼說的,真的還要吃一個月?”
林安沒想著里正不說田地的事情,反而說了他的病,笑說:“是啊。劉大夫是縣裡最好的大夫,他說的話,自然要聽的。”
“哎!”里正重重地嘆了口氣,就把旱菸杆子放下,從懷裡掏出一隻青色的舊荷包,又從荷包裡掏出一塊大約三兩的碎銀子,還有一把銅錢,放在了桌上,慈愛的看著林安說,“堂爺爺家裡人口多,攢不下多少銀子,這些……算是堂爺爺能拿出來最多的銀子了。雖然只夠安哥兒一天的藥錢,但是……”
里正的話沒說完,林安愣了愣,轉頭看身旁的秦止。
一天三兩銀子,那一個月,可不就得有九十兩銀子的花費?
怪不得村子裡的人,之前死活不肯接濟他們家,林母汪氏那麼看重他前程的母親,還是把他許配給這獵戶了。
整個村子裡,除了獵戶在外十三年,回村子裡的時候手裡有點積蓄,能打獵賺些銀子,別的人,還真沒人能養得起他!
林安心裡有些彆扭。
他手上之前是沒錢的,可是傅師爺來過後,他手上倒是有了些錢。但是那些錢不是用來治病的,而是用來買地,還是要買傅師爺在林家村置辦的二十畝良田。
一畝良田四兩銀子,二十畝良田就是八十兩銀子。
傅師爺來的那天,雖然替縣太爺帶來了給安撫林安的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二十兩碎銀,可是傅師爺還給林安帶來了別的訊息。
比如他們縣太爺其實是京城世家子弟,來這裡只是讓將來的履歷表上更好看,當然如果能做出實績,就更好了;比如說這次科舉舞弊事件,其實是縣太爺家裡牽扯到了其中,原本縣太爺家中是要棄車保卒,捨棄縣太爺,結果因著林安少年天才的名頭傳得遠,連京城裡都知曉這次的秀才試裡有一個九歲就中過童生試的小天才,因為守父孝,這才晚了三年考秀才,林安讀書的書院又積極為書院學生奔走,這才讓縣太爺和縣太爺的家裡化險為夷,贏來了重新考試的機會。
而林安也不負所望,雖然重病纏身,依舊中了案首。這次所謂的科舉舞弊事件才被揭了過去。縣太爺和縣太爺的家裡穩穩地在新皇帝心裡又加重了籌碼。
林安雖是小小棋子,還因為母孝在身,四年後才能再舉人試,可縣太爺還是記得他的好處,讓傅師爺給他送了一百二十兩的銀子,還說秋天他離開縣城,回京之時,會送一個鋪子給林安,以作補償和感謝。
傅師爺來給林安送銀子時,說要把自己從前在林家村買的地賣給林安,然後幫林安在縣太爺面前說情,請縣太爺把縣裡的一家經營的不錯的書坊贈給林安。
林安聞之當然大喜,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本來他是要當場給銀子的,結果傅師爺說,讓林安身子好點了,去縣裡拜見縣太爺時,他們再辦田契轉移。
可是那個時候,林安並不知道自己每天都要吃上三兩銀子的藥。
更不知道他還要繼續吃上一個月,花整整九十兩銀子。
林安心亂如麻,不知道該不該放棄和傅師爺說好的承諾。
秦止卻已經替他做了決定,把里正的三兩銀子和銅錢推了回去,攤著臉說:“我媳婦兒我養,銀子我會想法子。”
活生生把里正想要說出口的把田地掛在林安名下的話,給憋了回去,使勁咳了幾聲。
林安:“……”推了一大碗白水給里正。沒辦法,太窮,沒有杯子。
里正也不嫌棄,灌了幾口水,緩過勁來,又拉著林安說:“九十兩銀子啊,安哥兒難道就看著秦小子整天見的往山上跑?那山上可是有狼的!”
秦止皺了皺眉。
林安大概是猜到里正想讓他收下這三兩多銀子,然後找他把自己的田地過到他名下,好不用交田賦。他自己雖然是秀才公了,可里正在村子裡根基更深,到時候一文錢都不給他,免費佔這個好處,也是有可能的。
雖然他也覺得一直被秦止養著不是那麼回事兒。可是秦止能在村子裡人對他們母子四個避之蛇蠍的時候,跑出來給他們幫忙,至少人品是沒有問題的。
林安寧願相信秦止,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