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燦說罷,突覺身上一陣冷風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林安暗自瞪了獵戶一眼,讓獵戶收回凌厲的氣勢,才道:“我家中還有弟妹,是以……”
不等林安說完,張燦立刻就道:“那你趕緊回去!”見林安瞪著眼睛看他,張燦又小聲道,“省的、省的你妹子擔心你。”
林安倒沒想到張燦的小心思,點了點頭,轉道用兩輛牛車拉了兩車木炭,又另外定了十車,讓人明天送過去,這才和獵戶一行一起離開。
林安不肯繼續坐在馬車裡,而是和獵戶一左一右坐在車沿上,林一和林三駕著牛車,在後面遠遠的追著。
十月底,明天是立冬,天氣有些涼。
獵戶看了小秀才一眼,就讓人坐到車裡去。見小秀才不肯,就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把小秀才整個兒給包裹了起來。
就像是包小孩似的。
林安瞪了他一眼,但是沒有出聲阻止,乖乖披著衣服,坐在獵戶身邊。
過了好一會,林安才道:“我師父他說什麼了?”
劉夫子很是反對男男成親,再加上林安是他唯一的弟子,還是他的得意門生,劉夫子肯定不捨得林安“出嫁”,自毀前程,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撓。
林安想,劉夫子很可能說了一些不太中聽的話。
獵戶卻搖頭道:“劉夫子只問了我是誰,做什麼營生,和你是什麼關係。聽我說我們已經定親了,又問了我們定親的經過,還問了你的病,就沒再說別的了。”
小秀才不太相信,瞪大眼睛道:“可是你們兩個在外面坐了很久!”
獵戶心說,是劉夫子坐了許久,他站了許久才對。
嘴上只道:“夫子聽我說了你的身體和重病垂危的事情,就沒有再說話。等到媳婦兒師孃讓人來請,才和我一同去了後院。”
林安怔了怔,心中大約明白劉夫子雖然仍舊不喜獵戶,但卻沒有明確反對的緣故了。
當時科舉舞弊案一出,劉夫子正巧不在華安縣,聽說此事時,就立刻出手,想要挽回原身林安的前程,讓原身不至於被汙了名聲,耽誤前程。也正因此,才沒能及時趕回華陽縣,照看林安身體。
劉夫子原本想著,林安的名聲和前途更重要,林安待在牢裡雖說要吃上幾日苦頭,但性命應當無礙。誰知劉夫子錯估了林家人。
林家人在聽到林安出事後,便對汪氏極盡諷刺,還道要將汪氏這些年掙得銀子用在林信身上,因為只有林信才能讓林家改換門庭,對汪氏求他們為林安打點一事充耳不聞。汪氏自嫁到林家,早也刺繡,晚也刺繡,早有眼疾,絕望之下,直接哭瞎了眼睛。
待林安出獄後,林家就亟不可待的分了家,將林安幾人打發叫花子一樣打發出了林家。
其實這也沒什麼,原身林安也不至於就這麼死了。可是錯就錯在,汪氏死了。原身林安拖著病體重新參加院試後,回到家中,汪氏就死了。
原身林安這才病上加病,一命嗚呼。
劉夫子並不知道原身林安的死,但是在他知曉了林安身上的病之後,心中大約還是有些愧疚。因為如果他那時不是隻顧著林安和其他參加那次科考的學子的前程,而是直接趕了回來,給林安撐腰,就算林安真的沒了功名,也不會這樣白白沒了孃親,自己也體虛體寒,一日裡要睡上至少五個時辰。
可是再仔細想想,如果劉夫子那時真的那樣做了,林安被科舉舞弊的名頭壓下來,一輩子都翻不得身,大約就真的只能做個泥腿子,也無法把親孃和妹妹解救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林大丫和林二丫被林家逼迫,不得不像孃親一樣,成為林家賺銀子的工具。
劉夫子心中糾結,這才沒有難為獵戶。
林安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獵戶伸出手,捉住小秀才的手,將小秀才偏涼的手捂得暖暖的。
太陽落下時,他們才到了林家村。
這個時候的林家村出乎尋常的熱鬧。
林安好奇地看了一眼,老陳正巧也在,忙跑過來,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林安。
“小李氏她男人,在被罰推磨時,被一條蛇給咬了。宋老大夫死了,小李氏抱著她男人找到白遠,結果白遠說他發過毒誓,絕不給小李氏家裡人治病,小李氏無法,只好去隔壁村子找了赤腳大夫。可是已經晚了,隔壁村子的大夫直接把小李氏男人被蛇咬過的小腿給鋸斷了。那大夫還說,還要看小李氏男人這幾天熬不熬得過去,熬得過去就能活,熬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