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謙點頭:“不錯。牟玄聖問那道人姓名,道人說:‘宣德州朝元觀張中張景華,便是貧道。’當下二人交上了手,七八回合不分勝負,牟玄聖一拉脫脫,道:‘鐵冠道人,不過如此,若非某今日要護主公,定不放你回去!’放下一句狠話,便護著脫脫去了。鐵冠真人助宮秉藩吐納解毒,那呆鳥才算逃得一條性命。”
杞人長吐了一口氣:“真好險也,幸得張真人便在左近,才救了宮大俠的性命。”冷謙道:“也是忒巧,張真人說他正在此間等一個朋友,恰巧撞見,豈能不救?當下兩人一番唏噓,看脫脫如此陰狠,倘若代了伯顏執政,中原又免不得一場劫難也。張真人道:‘便殺得伯顏,又有脫脫,殺得脫脫,又不知還有甚人哩。韃子佔了我中原錦繡河山,只有盡都驅除了,天下才得太平。’”
杞人聽了這話,垂頭不語。只聽冷謙繼續說道:“宮秉藩說起周子旺起義於袁州,屬意去投奔他。張真人卻勸他道:‘甚麼蔡九五、朱光卿、胡閏兒,都是愚民鬧事,成不得大器的,周子旺雖與我有舊,也非天命所歸。且休著急,待等個真主出世,自然天下太平。’”
杞人搖頭,慘然一笑:“甚麼真主出世,難道不是愚民的口號麼?聖人一出,流血漂杵,古來如此,便如今日一般。哪個不自命是真龍降生,又有哪個真是為了蒼生祈福?”冷謙笑道:“你休看不開。古人云:‘聖人出而天下亂。’誠哉斯言,然而這亦是天命註定的,聖人每世皆出,黎民代代遭劫,也是逃不得了。我等只有上承天命,尋一個聖人真主來保著,助他芟夷群寇,勸他少開殺戒,如是而已。除此,咱們還能做些甚麼?人生一世,終不成甚麼都不做?”
杞人冷笑道:“若人人安於天命,甚麼都不做,倒便好了,天下庶幾不得亂也!”冷謙搖頭,微微而笑,抬眼望向窗外。
窗外的夜色越發濃厚了,明月已經西沉,但東南方向,卻隱約有淡淡的曙色,越過重重高山,慢慢透了出來……
作者按:關於明教
明教又稱明尊教、摩尼教,想必武俠小說的愛好者們,對這個名字都不會陌生。金庸先生藉其名著《倚天屠龍》,使這個已經滅亡很久的宗教重新廣為人知。但是,金先生對明教的描寫,有許多訛誤存在。把一個真正的世界性宗教描寫成漢末五斗米道一樣的邪教,或者清朝天地會一樣的江湖幫派,乃是武俠小說這種文藝型別本身的需要,是不用深究的,但他混淆了明教與祆教的區別,卻不大應該了。
祆教又名瑣羅亞斯德教、拜火教、火教,或者波斯教,是產生於公元前的波斯原始宗教,崇拜光明及其代表火神,基本祭祀形式是禮拜聖火。而明教則是摩尼於公元前三世紀,綜合了瑣羅亞斯德教、基督教、佛教,以及小亞細亞諾斯替派(靈智派)的部分教義,而創造的世界性宗教。雖然明教仍持善惡二元論,崇拜光明之神,但卻不拜聖火,所以成昆說“衝上光明頂,滅了魔火”云云,是錯誤的。
摩尼受到波斯薩珊王朝沙波爾一世國王的支援,宣揚他的教義,對抗當時的波斯國教瑣羅亞斯德教,但最後在巴拉姆一世國王執政時被宣佈為異端,摩尼本人也被剝皮楦草,殘酷處死。明教傳入中國,雖然有方臘等人利用其教義煽動起義,但在元末掀起轟轟烈烈反抗蒙古貴族壓迫的白蓮教起義中,是否有明教及其教徒參與,學術界還有不同的意見。部分學者認為,因為白蓮教徒拜彌勒、立明王、禁葷吃素,所以被元朝廷罵為“食菜事魔”,而這四字考語,原來是被安在明教頭上的,因此就引起了混淆。
說了以上這些,只為讀者諸君可以對歷史上真正的明教有一個簡單的認識,絕非要責備金庸先生。事實上,在下所以對明教感興趣,也是起源於金先生的《倚天屠龍》,並且在下創作這部小說,所用的筆法和所鋪陳的結構,也是模仿金先生和大陸徐興業先生的——這兩位,是在下最敬佩的現代小說家。以在下這種駑馬之才,若敢編排金先生,那不是蜀犬吠日、蚍蚨撼樹嗎?
第十一章 雄獅咆哮天山下
暮春三月,層層嫩綠在他腳下沙沙地響著,幾聲歸鴉迴盪在金色的黃昏裡,懶洋洋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而透過這刺眼的薄暮,對面那人年輕的身影,既模糊,而又灼人。
艾答慕思喜歡面向太陽而行,喜歡自己那淡淡的眸子在逆光中彷彿兩點寒星,喜歡看見敵人的影子象漸熔化在黃昏的金色的火焰中。
“拔刀罷。”他的聲音很冷,象春日裡徒然掠過的一陣寒風。“你還未問我的名字,”對面揹著落日卓然而立的那個畏兀兒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