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盾牌上佈滿了各種輕重武器留下的傷痕,許多人的血汙潑灑在上面,鏽蝕了原本光潔的金屬外殼。它們並不漂亮,類似“鮮亮”、“燦爛”這樣的形容詞和這些沉重的戰爭武器沒有太大的關係,可那些忠勇的戰士信任它們,尤甚於信任自己的雙手。在這面鏽跡斑斑的金屬牆壁面前,貴族騎士手中那些漂亮精緻、修飾著充滿藝術感的花紋的輕質盾牌就好象小孩子的玩具。它們帶著戰士的驕傲矗立在這片充滿殺戮氣息的戰場上,冷酷地目睹一個又一個生命徒勞地倒在自己面前。在這裡,它們是守護生者的城池,同樣也是紀念亡者的墓碑。
兩列長槍從盾牌手的身後探出,層疊著穿越堅盾的壁壘,如同毒蛇對著敵人亮出的鋒利牙齒,做好了隨時致人死命的準備。士兵們握著長矛的手堅定有力,彷彿他們正緊握著的是自己生命的唯一的依靠。儘管天氣已經十分寒冷,但許多有經驗的老兵並沒有戴上士兵們配發的棉布手套,而只是用幾段長布條包裹起自己的手掌,讓手指儘可能多地接觸槍柄。他們的手露在外面的肌膚粗糙皴裂,雙手的手掌邊緣長滿了繭子,厚實有力。當這樣一雙手擺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立刻就會知道,這是一雙長槍兵的手,絕不會搞錯。對於這些在戰場邊緣掙扎、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人來說,長槍是他們唯一的武器。能夠更多地接觸自己的武器、更細膩地感知從槍尖處傳遞過來的敏銳觸覺比什麼都要重要。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他們緊握著的,確實是自己生命唯一的依靠。
在圓陣內側,弓箭手和騎兵們取出了各自的弓弩。在混戰的情況下,他們的殺傷面積遠比前排的長槍手要大得多。手持各色短兵器的輕重步兵侍立在他們的周圍,他們看似與這場戰鬥無關,但如果你真的這樣認為那就犯了大錯。他們隨時準備用手中的輕盾為身邊的弓箭手擋開敵人射來的箭支,並且在戰鬥進入最激烈的狀態時,我們能夠依靠的,就只有他們最後的反擊。
隨著一聲令下,我們與敵軍交換了第一撥箭雨。這種遠端攻擊的方式對奔襲中的敵軍並不是很有利,因為我們可以在這裡站定瞄準、冷靜地選擇目標。他們的人員損失遠比我們要大得多,但這個小小的優勢在巨大的人數差距面前無法得到清晰的體現。
一支箭帶著尖嘯的風聲擦著我耳朵掠過,讓我一陣耳鳴,隨後射進一個士兵的大腿。直到那個可憐的傢伙發出痛楚的叫喊,箭尾上的羽毛還在微微顫抖不停。在他因疼痛而無力繼續舉起盾牌時,另一支箭橫著扎進他的肋骨。
他的叫喊聲戛然而止,眼睛被一層灰白的顏色逐漸佔據。他努力想挺直腰桿,可肌肉只是略微抽搐了一下。然後,他輕輕地咳嗽一聲,隨著這聲致命的咳嗽,血從他的口腔和鼻孔中流出,越流越多,無法停止。
他倒下了,旁邊的一個士兵迅速上前,填補好他空出來的位置。或許是因為他倒下的地方有些礙事,那後來計程車兵重重一腳踢在他的胳膊上,給自己騰出了比較理想的位置。從佇列上來看,他們應該是一個小隊的戰友,是平時在一起吃飯睡覺談論女人的夥伴。但在這個時候,沒有人還會在乎這些。活著的人必須用粗暴的方法對待死者的屍體,否則,他就有可能變成第二具屍體。
這就是戰場,最泯滅人性的地方。但與之相對的,最高尚的精神往往也在這裡誕生。
隨著圓陣外圍傳來金鐵交擊的聲音,戰鬥的雙方開始了第二次正面接觸。敵人的佇列重重撞在前排的重盾上,就像流水撞擊在江心的岩石上,雖然一次次失敗地碎成粉末霧氣,但卻始終不曾停息。長槍手們堅守著自己的崗位,手中的長槍在軍官們的吶喊聲中一次次伸縮攢動,每一次出擊都意味著更多生命的流逝,而每一次收縮都帶來更濃重的血腥氣息。
原本雪亮的長槍,如今已經變成了鮮紅的尖鋒,在它面前倒下的戰士不計其數。這些特製的兇器能夠穿透細密的甲葉,在金屬片連線的縫隙間狠毒地紮下,貪婪地吮吸鮮血。儘管如此,如果僅僅依靠武器的鋒利,這排長槍陣地很快就會崩潰。真正讓我們的陣型在蜂擁而至的敵人面前屹立不動的,並非是士兵手中犀利的長槍,而是透過反覆訓練和搏殺培養出來的、那深深銘刻在他們的骨骼、肌肉和血脈中的紀律性。
長槍,這是一種僅能遠攻的武器,在五步到七步的距離上,沒有任何武器的殺傷力能與它相比,但是,一旦敵人衝過了長槍攻擊距離的底線,欺近長槍手的身邊時,他們就沒有任何抵抗能力。這個時候,他們唯有信任自己身旁的手足同胞,信任他們的劍和盾能夠在最需要的時候守護自己。他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