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無意地撇過幾眼,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天神,還煮了一手好茶。
有時候天神察覺到他的視線,也不惱,反倒朝著他淡淡一笑。花樹之下,兩人,一個半躺靠坐著,仰望著天,一人挨著桌子,正襟危坐著煮著茶。風輕輕一揚,花瓣兒就飄零著落在兩人的髮間,衣袍上,隨處可見。這樣的場面,小魚不止一次見過。天神的笑意那麼溫和,可是姑姑,卻好似帶著永遠化不開的緋色傷痛,想要悠然,只怕極難。有時,他不禁覺得,姑姑在此之前,一定曾是一簇烈焰,她一定有著轟轟烈烈的,不為人知的過去。所以,她才會選擇,看不見眼前,淡如水的天神。
至於另一位會送他回來的上神,便是那位性情古怪的司夜戰神。他和天神不同,他來去匆匆,極少進殿同姑姑敘舊,每次送他到了門口,就自個人二話不說轉身要走,有一回,就連小魚他也看不下去,出言挽留,司夜這才不好意思地開口,說是今個沒帶酒,就不去了,改日帶了酒,必定來訪。
隔了幾日,他果真帶著酒來了。姑姑是滴酒不沾,他卻偏生要帶著酒來。姑姑極少搭理他,他也不惱,他兩一個人喝茶一個人喝酒,用司夜的話來說便是,他不喝酒,對著姑姑,可不就開不了口。所以,酒是帶來自己喝的。
他一喝上了酒,話便多了。時常對著姑姑將一些舊事。有時候說得興起,還會手舞足蹈,可姑姑始終,連一眼也甚少給他。他倒是不在意,也隨性的很,這酒一喝就是三五日,有時喝完了,他便鬧著,要下凡去尋酒。這上神,可真怪的可以,不愛這神界的佳釀,就愛人間尋常百姓家的自家釀酒。
司夜上神,來去匆匆,說走便走,有時,他繞了一圈回院子裡,便只剩下姑姑獨自坐在了。
“姑姑,上神這回,可又是下凡,去尋酒了?”
談起司夜,姑姑總是一臉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色,“無妨,他還沒下凡,我估計他就酒醒,然後他便忘了自己這幾日同我說了什麼,自然也不記得,他還要帶著酒回來了。罷了罷了,下回可別再放他進來了。我乏了,得睡上幾日。下回,別把這隨時要發酒瘋的人給我招進來了。”
他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這樣的啞巴虧了。分明,是姑姑自個兒陪著上神喝酒的,最後反倒是怨著他,把上神招了進來。這兩位大人物,姑姑的舊友,在他看來。對著姑姑,都是抱著一些心思的。
在他的腦海裡,姑姑悽美的故事。已經如畫卷兒一樣,展開了……
應該是這樣。那年姑姑一襲白衣三千青絲,容顏堪比日月追逐,掌管各方命理,同一戰成名的司夜上身,曾是一對郎才女貌的戀人。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兩人相厭相棄,也或者是司夜做了什麼對不起姑姑的事。一怒之下,姑姑同當時的天神大人請命,一個人捨棄了神位,潛伏去了魔界。後來,姑姑成功怒斬了大魔頭,又光榮回了神界。而這時,司夜上神早就悔不當初,想著和姑姑再續前緣,可沒想到的是,新任的天神也被神勇無敵的姑姑所吸引……可偏生。姑姑已經對這當初被自己怒斬之下的大魔頭,生出了一絲不改有的漣漪。所以,她始終不接受這兩位的其中一個。
小魚細細思量著。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精準無疑,看司夜一副不喝酒就不能對著姑姑開口的樣子,肯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姑姑的事。在他看來,天神大人比這司夜上道得多了。
儘管外界謠傳天神會迎娶姑姑,其實他還是很替姑姑高興的。如果這是真的,再好不過了,就是苦了天神,姑姑,多難伺候啊。想到這兒。小魚不禁嘆息一聲,今個一大早。姑姑便又折騰他去舞寒宮外的一處斷崖,那斷崖絕壁之處。生長著朝開暮落的舞寒花,姑姑想拿那花兒煮茶。舞寒花一到夜裡就花謝,姑姑又囑咐他不得用法術,說這也一種修行。等他到了那斷崖處,恐怕,也是入夜了。他還得守著那斷崖到白日,摘下這花兒再給姑姑送去。
可偏生好巧,他夜裡一到舞寒宮,就又碰上了那位難有得空的天神。他雖知曉這位大人,可天神卻從未在他面前表露過自己的身份。在他面前,自己總是有些侷促不安的。
“小仙,這次,可尚未迷路……”
他卻一副瞭然,微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是夕兒讓你出來尋這舞寒花的?”
“您……怎麼知道的。”
“這是她姐姐尚未出嫁時的故居。她小時候,靈智初開沒多久之後,就很少再見得到她阿姐了,便常常趁著她師父不注意的時候,獨自偷跑,溜達到這裡來,一坐就是一宿,她總是喜歡摘下清晨最早開放的一朵舞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