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求。
“白色血光裡的兒童,”髏九突然說話了,用一種充滿痛苦的神情揚起頭,喘息著,“跪在石鐘下,投身十二門徒的大海!”
髏大和髏十驚呆了,誰也不知道髏九在說什麼。萬籟俱寂,只有髏九急促的吟誦聲,越來越堅定,刺破黑暗的霧,發自肺腑,穿透骨骼,就像金石擲落在地上。
那竟是一首詩。
“風的憂傷,聖雷之愛!浮在麥浪上的天堂,是我的家鄉!從光芒中踏著水波來啊,說說拇指,說說小拇指……”
髏九哭了,卻沒有眼淚能夠滑落。他拼命敲打地面,撕心裂腑地乾嚎:“說說拇指,說說小拇指!哇啊!”
曾經血肉飽滿的十指,如今成了白骨。他將十指攤放在眼前,透過指縫,找到了髏大,面目變得猙獰,宛如瞬間狂怒的大海。他惡狠狠,一字一字地說:“都是因為你,是因為你……你奪走一切,奪走了她,奪走我的手指,我的血肉,我的天堂!”
他突然一躍而起朝髏大猛撲過來,比髏大更強大的氣勢排山倒海從他身上升起。他的身軀是山,手中有雷。他的眼中都是紫色的光,因為仇恨而變得發紫的光。那是屬於狂怒的聖堂武士的一擊,在那一刻,髏九宛如復活了。髏大無法躲避,躲過攻擊也躲不過那怨恨的目光。或許是因為心悸,髏大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承受那猛烈的一擊。
“當心!”
髏十的叫喊和利箭破空的聲音傳來,髏大睜開眼,看到一枝箭釘在髏九的額頭,讓他跌倒在地。他喘息著,沒有將箭拔出,搖晃著,感受著痛向前走。他直盯著髏大,一聲大喊再次衝過來。
“嗖”的一聲,又一支利箭帶著烏光擊中了他前伸的右肘。為了保護,髏十這一箭用了全力,準確地射中了髏九的臂彎。那支箭流星一般將他的小臂切斷開來,髏九用力過大,一聲哀叫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那手臂掉在不遠的地方,他也不去撿,只是拼力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撲向髏大。
髏大驚呆了,是什麼魔法可以讓人如此瘋狂,如此沉溺?以至於任何痛苦都不能將他喚醒。髏十沒有時間思考,一聲嬌喝,又是一箭射來,髏九又失去了左臂,再次跌倒在地。他喘息著,始終不看髏十,卻死死盯著髏大。他晃動著光禿禿的上肢,惡狠狠地站起來,扭動著身體的時候像一隻蛆蟲,身體的側面沾滿了泥土。
髏大下意識地望望髏十,髏十也正望過來,眼中都是驚恐的神色。受傷的是髏九,然而真正恐懼的是他們。髏十挽著弓的手臂不住顫抖,幾次都沒有能夠將箭從箭囊裡抽出來。髏九又朝著髏大撲過去了,髏十驚聲尖叫,一把拿出三隻箭,箭尖上瞬間爆射黑焰,帶著勁風一支一支釘在髏九的腳上,腿上。
“咕嗷……”髏九發出悲鳴,旋轉著倒地,在地上顫抖,緩緩地抬起頭來,仍是盯著髏大。他“呼哧呼哧”喘息著,胸膛起伏,用斷了的手臂在地上吃力地爬行。
髏大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他奢求瞭解髏九的內心世界,從眼神中尋找怨恨的根源。髏九的眼神渙散了,不再充滿仇恨,不再衝動得發紫,只是惘然若失。因此髏大或許永遠也不能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真的是魔法麼?魔法能讓人不顧一切地向前爬麼?
髏九在哭,他倔強地扭曲著身體,沒法子站起來,便撲朔著往過爬。髏十瘋狂地叫,那反而是因為恐懼,她一枝箭一枝箭射在髏九脊樑上。髏九散落開來,每爬一下就遺落一段自己。所謂爬過的痕跡,便是說那線路上總能找回自己,但是髏九絕不回頭。黑色的氣蔓延開來,現在髏大知道那是靈魂的霧,靈魂化成霧,身體是茫然的行路人。只要有一盞燈在前面,就要惘然地向前走,走向終結。
當終結的時候……
髏大能夠行動了,他彎下腰來,在靈魂的迷霧中捧起了髏九。髏十的最後一枝箭射中了他的脖子,他散落得只剩下頭顱而已。髏九的臉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帥,髏大真的這麼認為。他失神的目光說不出地輕鬆,誰也不知道他的靈魂此刻飄蕩在哪裡。他潔白的頭蓋骨散發著柔和的晶瑩的光,眼神很柔和。
突然間,髏大顫抖了,他看到了宏偉的殿堂,就在髏九的眼睛裡。那是個寬廣的世界,髏九的世界,潔白的光芒眷顧著白玉的城堡。有人走過來了,一群金盔金甲的騎士,為首的人手持黃金盾牌,盾牌上有太陽光芒萬丈。所有的人向他們致敬,兒童眼中閃動著崇拜的光,衣著華貴的長老頻頻點頭微笑,年輕的姑娘躲在馬車後面偷偷地看。
“摩雅。”他帶著隊伍徑直來到一個姑娘的面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