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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然是書的主人上課不專心,做著每個人年少時都喜歡的事情。

紙條上是女孩子特有的筆跡:“好吧,那晚自習前在籃球架那裡見。”

晚自習永遠不會到來了。籃球架也已扭曲在無數的水泥塊下。那花蕾般初綻的情感,再也沒有了綻放的機會。

陳蘇木握著那張紙條沉默了很久,用力抿回眼角的酸澀,將紙條重新夾回書裡,將書放回原處。

無論怎樣,這永遠是離約定最近的地方。

這天晚上志願者團隊那邊起了爭執。一個來自某高校的志願者團隊晚飯後坐在空地上圍成圈,玩起習慣的殺人遊戲。這在平常時興的遊戲在此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安置點的一些家長抱著孩子,情緒非常激動。志願者的負責人顯然缺乏必要的耐心,於是雙方爭執不下。家長們赤紅著眼,動手就拆他們的帳篷,要將他們趕安置點。幾個大學生委屈且憤怒,覺得自己一腔熱心撒成了狗血,便也牢牢抓住帳篷死活不讓。

陳蘇木提著把生鏽的菜刀趕到現場。

“你幹什麼?!”對方怒吼。

“滾!”他呲著虎牙,氣勢如虹。

他身後的家長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高聲喝罵,幾個被“天黑了,這時又有一個人死去了……”的遊戲語言嚇得哭成一團的孩子蜷在大人懷裡,抖得像被暴雨吹打的樹葉。

陳蘇木看著平素喜歡拉著自己的小腿數蚊子包的小丫頭哭的直抽搐,心頭一痛,輕輕揉了揉她熱氣蒸騰的頭髮。

或許是那把菜刀的威懾作用,這場風波最終以該高校志願者的道歉告終。陳蘇木恨恨的站在帳篷外,將菜刀拍在門口,撂下一句話:“做事就做事,玩個毛玩!”

那晚小丫頭抽抽搭搭的摸到這邊帳篷,看著陳蘇木欲言又止。陳蘇木揉揉她發頂,往帳篷裡指了指,小丫頭便掀開簾子,手腳並用的爬了進去,抱著一個音樂盒在睡袋旁窩了下來。

等其他幾個志願者回到帳篷,小丫頭已經抱著陳蘇木的小腿睡了個昏天黑地,陳蘇木在一摞紙上描著什麼,音樂盒的叮咚聲如泉水上流淌的月光。

當帶著一腔熱血湧來的志願者越來越多,陳蘇木覺得自己對人的認知廣度與深度更上了一層樓。而潛藏在人性深處的貪婪、冷漠、自私等陰暗面,在著非正常的環境裡,如大雪封蓋的垃圾場,當薄薄的雪面隨著時間融化,便露出五花八門的齷齪。

池有間抽了空再來時,陳蘇木正赤紅著一雙眼睛跟另一個年長的人理論著什麼。池有間看見他最終恨恨吞下一口氣,什麼也沒說,回來時一臉陰鷙。看見他,簡單打了個招呼,便坐在地上。

“怎麼了?”池有間挑起眉。

“禽獸不如!”陳蘇木口出惡言,“他媽的這些基金會的!來了幾天什麼破事兒不幹,做了一點事就拉著娃娃們拍!拍得幾個娃娃都要哭了!”

池有間打量著這個惡狠狠咬著下唇的年輕人,原來明亮的眼眸裡已經被刻骨的疲憊覆蓋,那濃墨般是瞳色在這場猝不及防的成長過程中愈加明亮,卻愈加困惑。

他將陳蘇木帶回了成都,理由是臭不可聞,必須洗澡。

豈料陳蘇木一回到成都就開始鬧事。池有間晚飯裡跟幾個朋友撕著廖排骨大聲談笑,年輕人便沉著臉一拍筷子起身就走。待池老闆追出門一看,這孩子坐在樓梯間裡,悶聲看著一堵白牆發愣。

隨後的兩天,陳蘇木幾乎沒有出門。池有間打電話叫他來大堂吃飯,他但凡看到有穿著光鮮的、聽耳機的、打麻將的……都一副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對方撂倒的模樣。

“陳蘇木!”池有間終於忍不住發飆,“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去給死人陪葬?!”

陳蘇木一愣,隨即安靜下來,雙手無力垂在身側,攥得青筋暴起。

“沒有……”良久,他喃喃的說,“我只是覺得……這麼多人死了……我們不能活的這麼心無旁騖……”說著,眼圈便紅了起來,“他們原來也和我們一樣的……”他指著那些行人說,“也是這樣,買菜,看報紙,說話,跟熟人打招呼……”

池有間看著他,最終抱著年輕人的肩膀,嘆了口氣。

朱雲在給陳蘇木的電話裡敏感的發現了這一變化。她最意氣風華的下屬經常說著說著就沒有了聲音,長時間的沉默過後,會出現短暫的記憶紊亂。他偶爾會忘記自己剛才在說什麼,或者語無倫次的想要表達某個事情,一個結論推翻一個結論。

朱雲想了想,撥了個電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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