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堂屋中央一小塊空地上,鐵圈爐子裡的紅光時閃時滅,輕微焦氣跟棉被的味道攙和在一起,瀰漫開來,莫名的溫馨安逸。
櫻桃樹杈被厚重的積雪壓得咯吱響,終於不堪重負折斷,掉在庭院裡,韓耀鼾聲一停,醒了。
他伸出右手抹了把臉,手臂間隆起的肌肉沾著汗氣,略微有些潮。左胳膊上枕著的人張著嘴巴,呼哧呼哧喘氣,氣息中帶著少年獨有的好聞味道。
韓耀側過臉,動了動腦袋底下的胳膊,乾燥的嗓子有些暗啞,聲音低沉:“起來吧。”
張楊皺眉,翻身貼著暖和的火牆,肩背緩和的起伏,呼吸依然綿長。
韓耀不管他,起身穿衣洗臉,出去掃院裡的雪,到衚衕口的早點攤子買了大面果子和豆腐腦。再回屋裡一看,還在睡,姿勢都沒變。
韓耀探身在他腦袋上方喊道:“張楊,趕緊的給我起來。”
“唔。”張楊緩慢的蜷縮排棉被裡,不動了。
韓耀嘆氣,從立櫃裡拿出收拾好的行李包,“你睡吧,飯放碗架子上頭,想著點兒吃,別剩,要不然招耗子。”
大球動了一下。
韓耀:“我走了。”
張楊忽然掀翻棉被坐起來:“啊?啊?!你等會兒啊!說好我去火車站送你你怎麼不等我啊!”
張楊一雙眼睛讓眼屎糊了個結實,邊用手摳邊迷茫的下地找鞋穿衣服,著急忙慌去後院上廁所,臉盆洗漱,叼著牙刷梳頭髮,十分鐘齊活兒,變身蓬勃向上好少年,乾淨利索的跟韓耀面對面坐著吃早飯,邊吃邊道:“你怎麼不叫我就走啊!你怎麼這樣呢!”
韓耀:“……”
清晨的火車站依然人聲鼎沸,人潮摩肩接踵,相互推搡著進出站門。
放眼看過去,有睡眼惺忪,剛下火車的;有火急火燎揹著包裹趕路的;有茫然無措四處張望的,種種百態,不一而同。
張楊陪韓耀等在檢票口前,周遭擠得滿滿的全是人和大包袱,張楊警惕的四處環視,趴在韓耀耳朵邊上,用氣聲問:“錢和車票都放好了麼?”
韓耀耳朵眼兒被哈氣弄得癢癢,忍不住撓了兩下,點頭。
張楊嚴肅地囑咐道:“上下車都要弄清站點,萬一下錯地方就難辦了,千萬別睡過頭,別跟不認識的人瞎嘮嗑,行李包就放腳底下,省得別人亂動。”
韓耀憋不住笑,應道:“嗯,嗯。”
張楊在心裡掂量著還有沒有落下沒說的,絮絮叨叨半天,最後輕聲嘆了口氣。
“哥,你到底去幾天啊?”
“四五天肯定就回來了。”韓耀摸摸張楊的額髮,低聲道:“自己在家注意安全,咱家門鎖不好使,睡覺別睡得太死。早上早點兒起床上課,別磨磨蹭蹭再遲到了,我不在家就坐電車去吧,啊。”
“嗯。”張楊仰臉看他,“你早點兒回來,我在家等你過年呢。我跟我媽寫信說不回去了。”
韓耀的大掌在張楊後腦拍了拍,“這次就是去探探路,用不上幾天。”
這時,進站檢票的廣播響起,檢票員把鐵柵欄門推開,人群向前推擠,一陣騷亂湧動。一個挺胖的中年禿頂男人在行李託運進站口前招了下手,示意韓耀趕緊來,就轉身進站了。
韓耀掏出車票,順著人潮往裡走,臨到檢票員跟前又回頭看了眼,張楊還在看著他,眼睛唿扇著水潤的光,眉頭蹙得勾出兩道小褶子,跟他使勁揮手。
韓耀心底裡忽然泛起一陣暖烘烘的酸澀,燻得他鼻頭髮緊。
張楊望著他,嘴唇一張一合喊了句什麼,可還沒等傳過來,就融進嘈雜的吵嚷聲中。
檢票員向他伸出手:“快點兒快點兒!”身後旅客也都皺眉催促。
韓耀忽然分開人群,大步走回張楊面前,使勁把他摟在懷裡。少年還不到他肩膀高,瘦瘦小小的身板站得溜直。
“哥,路上小心。”
16張楊的技能
在火車上度過了兩天一夜,第二日傍晚終於抵達常州。
下車時,鐵軌上的雲霞已經泛起火燒紅,太陽馬上就要落了。火車上的長途顛簸比力氣活更消耗體力,老袁坑坑窪窪的胖臉上透著青黑,卻一個勁兒催韓耀出站,要找車去廠子談價錢進貨。
韓耀道:“大晚上的廠子裡還能有人麼?”
老袁嘴裡嘀嘀咕咕:“有沒有人也得去,倆人都沒帶介紹信,招待所肯定不能放人進去,快點兒談巴完事兒得了。”
韓耀跟他並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