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有了買車票的錢,我們懷著複雜的心情坐上了駛往北京的列車,一路輾轉來到了南京,這時候早就已經花沒了,胖子又從他姑媽家給我借了二十塊錢,把我送上了火車,他在站臺上跟我約定,明年回去的時候就直接在崗崗營子見了,來年在山裡要多套狐狸和黃皮子,再去草原上看望丁思甜,共商關幹參加世界革命的大事。
列車已經緩緩開動,我從車窗中探出手去跟胖子握手告別,想不到這一別就是十多年。這十來年中發生了許多事情,我回福建之後就陰差陽錯地參了軍,部隊需要鐵一般的紀律,可比不得當知青逍遙自在了,加上頭幾年又是隨軍在崑崙山執行秘密任務,根本無法和外界進行通訊聯絡。
等我隨部隊調防蘭州軍區的時候,我才知道丁思甜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就在我和胖子離開草原的那年冬天,以百眼窟為中心發生了殘酷的“白災”,凍死了許多人畜,丁思甜也在那場大冬荒的天災中遇難,屍體至今沒有找到。
一轉眼,時間過去了十五年,這些悲慘的往事我和胖子都不願去回想,也不敢去回想,直到在我們要去美國之前,收拾隨行物品,隨手翻開舊相簿,看到這張老照片。那些封塵的舊事,一旦被擦去覆蓋在上面的塵土,仍然顯得那麼真切,至今歷歷在目。撫今追昔,難免唏噓感嘆,我看著看著,忽然發現照片的遠景中有個模糊的背影,看那佝僂的身形,似乎就是老羊皮,不知為什麼,一看到他在照片中朦朧的身影,我立刻感到一陣不安,怎麼以前就從沒留意到這個細節。
第五十三章 卸嶺盜魁
這麼多年以來,我始終對老羊皮死後發生的怪事耿耿於懷,還有那枚被丁思甜扔在草原上的青銅龍符,這些疑問一直糾纏在心底,只不過一想起這些過去的事情,就會感到陣陣心酸,再加上這些年疲於奔命,很難有閒暇回顧往事,今天看到這張老照片上有老羊皮的身影,不禁想起他講述的那些往事,其中有些細節非常值得推敲。
老羊皮年輕時曾做過倒斗的手藝人,他跟隨的是位陳姓盜魁,後來此人南下雲南要做一樁大買賣,不料在雲南遭遇不測,一直下落不明,這人會不會是我在陝西結識的陳瞎子?那位去雲南盜過墓的算命陳瞎子?現在細一思量,諸多特徵無不吻合。只不過我雖知道陳瞎子曾跟隨卸嶺之徒去雲南蟲谷尋找獻王墓,但他卻從沒告訴我他做過盜魁。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畢竟陳瞎子壞了一對招子,這輩子是甭想再倒鬥了,他現在既然以算命打卦騙吃騙喝,自然要稱自已是陳摶老祖轉世,哪還會承認以前做過盜墓賊的大首領。
想到這些我立刻把相簿合上,起身出門。老羊皮在百眼窟對我提到的那許多舊事,大半很難查證,但陳瞎子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他也許會知道一些諸如黃皮子、鬼衙門、青銅龍符的掌故,最關鍵的是要問問他,那老羊皮死後被雷火所擊究竟是何緣故,也好解開困擾我這麼多年的疑惑。
陶然亭公園,是陳瞎子日常活動的場所,不過他行蹤飄忽,最近不敢在公園公開露面。陶然亭對面是北京南站,他近來常在南站後的一條小衚衕裡擺攤算卦,我好容易才把他找到。
此時正趕上陳瞎子在給一位女同志摸骨批命,那女人三十來歲,肥肥白白的甚是富態,也不知遇到什麼疑難,才要找高人給指點指點。瞎子先摸她的面堂骨相,在她額頭眼鼻之間狠狠捏了幾把,中唸唸有詞:“相人形貌有多般,何須相面定富貴,瞽者自有仙人指,摸得骨中五嶽端。”
那女人被這個皮包骨頭的瘦老頭把臉掐得生疼,好是著惱:“您輕點不成嗎?這手怎麼跟鐵鉗子似的。”
瞎子說:“老夫這是仙人指,能隔肉透骨,捏到那些凡夫俗子都不曾發覺有半分疼痛,唯有神仙星君下凡者才知其中厲害,看來夫人定是有來歷之人,只不知這位仙姑想問何事?若談天機,十元一問,概不賒欠。”
那女人面肥耳大,自小便常被人說帶著三分福相,此時聽陳瞎子稱她是仙姑,更是堅信自己絕非普通家庭婦女,確是有些個來歷的,不免對陳瞎子大為折服,這老頭眼睛雖瞎,卻真是料事如神,於是就說起情由。
我雖然急著想找陳瞎子說話,但也不好攪擾了他的生意,只好在旁邊等著,聽了半天,才明白原來這女人的丈夫是個利用關係倒賣批文的商人,家裡有棵搖錢樹,自然衣食無憂,只是她最近和丈夫每每做一怪夢,夢到有黑狗啃她腳趾,常常自夢中驚出一身冷汗。二人同時做一樣的噩夢,不僅寢食難安、身心俱疲,而且更要命的是在夢中被黑狗所咬的腳趾,逐漸開始生瘡流膿,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