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都覺得他好,她願意把一切都交給他的。
但日後,陪伴在他身邊的是穆氏女。
來西綏路上,便聽過無數傳聞,那個英姿颯爽、率真耿直、性情如火的姑娘,聽起來與西綏世子多麼像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西綏人談到公主,無一例外地都面露鄙夷唾棄之色,她真是,哪裡都不如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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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弋舟走後,嬴妲獨自回房收拾東西,將蘇先生留下的醫藥典籍都裝入了書袋,嬴夫人一路跟著,生怕她迷迷糊糊一不留神撞到柱上,嬴妲將行醫用的傢伙事都收攏袋中了,一回頭,嬴夫人便跟在身後,神色擔憂。
“姑姑。”
嬴妲乖乖地喚了一聲,擠出幾分笑意來,“恐怕我日後跟不了您了。”
“怎麼,你要走了?”
嬴夫人正欲出聲挽留,嬴妲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我要醫治好他,再走。我等會就搬到滄海閣去了,所以先來收拾下。”
嬴夫人覺得可惜,又心疼,“他哪根筋搭不對了,以往他父侯說一句娶穆氏女,他能鬧翻天了去,今日這架勢我看著不對,你先別多心。”
嬴妲垂眸笑著,雙手被嬴夫人托起端凝著,她是金尊玉貴的公主,嬌養長大的,從沒吃過什麼苦頭,可這一雙手上如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針孔,嬴夫人心疼不安,“留下來。你不是說,也無處可去了麼?如今這天下大亂,局勢不明,你一介弱女能上哪安度餘生去?若是被有心之徒找著……”
這些嬴妲不能不想,她也確實反反覆覆想過無數遍,倘若蕭弋舟不要她了,她日後去哪謀個營生之類,但每回只要一想到,心底竟還不知恥地存了幾分希冀,幻想著還能留在他身邊。
只是幻想罷了。嬴妲的聲音輕輕細細的,猶如貓兒嗚咽:“蘇先生傳我醫術,寄望我能將《傷寒雜病論》發揚光大,我日後江湖行醫,不至於活不下去。倘中原又生大亂,避入山林,或可偷生。”
她苦笑起來,“姑姑,不瞞你說,我本來是個沒什麼用的廢人,只會拖累旁人,偏偏在這種事上無法妥協。”他身邊有人了,她是絕對不會豁出臉皮和自尊再擠過去的。
嬴夫人明白,早年她還只是個縣主時,脾氣比嬴妲還驕傲,遠沒有嬴妲如今這般恭順。這三年來嬴妲何曾好過,家國滅亡,山河破碎,身如飄萍……唯獨最後一絲驕傲,只好隱晦而妥帖地藏在公主尊號之下,萬不容許玷辱。
她揹著書袋走到滄海閣,煙綠和蔚雲便先將她攔下來了,她們堵著嬴妲,不許她入門,明明知曉她就是那個蘇先生派來為蕭弋舟解毒的人,不一會,一個一個開始聚在宮門外刁難她,堵她,推推搡搡的,嬴妲快被推倒在地。
蔚雲心軟乎,讓煙綠不然算了,煙綠火氣上來,冷笑道:“我算了?她利用我,說要給公子做甚麼肉粥,結果回頭偷在裡頭下料,我憑甚麼與她算了!若是你,你能不氣,不恨?”
蔚雲說不過煙綠,可又不忍心看著嬴妲悶頭悶腦地受欺負,也不辯解一句,公子院裡的女僕一個賽一個的脾氣火辣,出手不知輕重的,嘴巴鋒利得像刀子,蔚雲直蹙眉,“我去找楚楚姐,怎麼分說,咱們聽楚楚姐的。”
煙綠冷眼盯著嬴妲不說話,蔚雲便折身快步去了。
嬴妲默默地將地上弄髒的書袋拾起來,又有人過來推她,她跌倒在地,抱緊了書袋,聲音柔弱而透著堅持:“這東西很重要,你們推我就夠了,弄壞了它,就沒法為公子治病了。”
她們面面相覷,眸色複雜地均不再動。
滄海閣複道如虹,蕭弋舟憑欄吹著風,長髮隨意披散於背後,身影落拓而蕭然,蕭煜從身後走來,目光往下探去,一群丫頭婆子不知道圍著欺負誰,他咳了一聲,“天冷了,世子進屋烤烤火?”
“囉嗦。”蕭弋舟背過了身。
底下爭執不休的聲音不斷地傳來,灌入耳中。
蕭煜嫌棄聒噪,低聲道:“恕屬下多嘴一句,穆女個性剛烈,你若不娶,還把她弄進門來,隔兩天在夫人那大打出手,鬧得一個雞飛狗跳,蕭穆兩家好不容易修起來的和氣又被打碎了,如何收場?”
蕭弋舟面容冷淡地扶著圍欄,“誰說我不娶?”
蕭煜“嗯”一聲,又道:“世子,其實……公主沒隨著夜琅回澤南,夜琅那行人灰頭土臉便走了,四處躲避官海潮追截,只好先行南下,另圖大事。”
“與我無關。”蕭弋舟眉峰緊蹙,雙掌扶著圍欄從容地往回踅過去。
蕭煜臉色一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