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從背後逼近了。那是馬蹄聲,雄偉的戰馬才會有那種沉重有力的馬蹄聲,鐵器般的寒冷從背後像是一堵牆那樣壓迫上來,羽然覺得頭皮都麻了。姬野猛地回頭,看見了那匹銀白色的北陸駿馬,馬背上的人籠罩在黑色的皮鎧裡,手裡的劍橫在馬鞍上。
“你……你幹什麼?”羽然大喊起來。
那個人拉住了戰馬,緩緩地逼近,戰馬寬闊的胸膛堵住了整條巷子。
姬野死死拉住羽然的手,全力地往前衝去。他全身都是冷汗,即使和鐵顏那樣出色的武士對決,也不曾感覺到如此可怕的壓力。直覺告訴他,後面逼過來的人是沒什麼好商量的。背後的戰馬沒有加速,只是不急不緩地追著。
黑暗的高牆盡頭忽然出現了些微的光亮,他們終於跑到了巷子的盡頭。
就在羽然覺得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兩側忽然閃出了人影,並排著用肩膀擋住了巷子的出口。他們手裡都提著狹長的武器,明顯受過訓練,動作迅速而整齊。
“狗東西!讓你在我們面前撒野!”還是孩子的聲音,對方的出手卻是狠準有力的,武器低探下去橫敲姬野的膝蓋。
那是練習長兵器用的木杆,用的是密實堅韌的臘木杆,刺出時帶著呼嘯的風聲,杆頭急震。風聲戛然而止,姬野的長槍橫掃,把長杆從中央斬成了兩段,連帶著掃在旁邊的石壁上,帶著紛飛的碎石末。
對手愕然的間隙,姬野擲出了手中的長槍。二十四斤的重槍帶起了呼嘯聲震懾了對方,圍堵在巷口的孩子們一齊趴下,姬野扯著羽然,在其中一個人的背後用力一踏,衝出了巷子口。羽然聞見了濃重的酒味,這些孩子都是喝醉了的。
姬野一把抄起落地的虎牙,側身把羽然擋在自己的身後,“你們是誰?為什麼伏擊我?”
“搶了別人的東西,還問為什麼?”騎馬的人從巷子裡面緩緩地走出。
“是你!?”姬野指著他。
那個大孩子青色的臉上在月光下帶了一道白的殺氣,凹陷下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姬野。視線從羽然臉上掠過的時候,羽然覺得面板上滿是雞皮疙瘩。
“什麼東西這麼囂張?”她湊在姬野耳邊。
“東宮的武士,今天在演武場遇見的,”姬野斜著眼睛看那些孩子,“領頭的叫做幽隱,都是些廢物。”
“你才是廢物!”一個滿臉通紅噴著酒氣的孩子提著木刀出來,“一個沒名沒姓的東西,就敢來擋我們的路。知道金菊花是誰的麼?是我們大哥的!輪到你來逞威風?”
“為了一朵金菊花就帶著這麼多人埋伏別人?不過是一砣黃金,給我們還沒有興趣呢!”羽然氣鼓鼓地在姬野身後回應,羽人往往比人類的身材頎長,她在姬野的肩膀上露出腦袋來,尖尖的下巴擱在姬野的肩膀上。
幽隱掃了她一眼,“我們不是找你的麻煩,不想捱打就閃到一邊去!”
觸到他的目光,羽然又是哆嗦了一下,可是依舊嘴硬,“為什麼不是你閃到一邊去?你們是喝醉了挪不動啊?我們可以幫忙踢一腳!就怕踢痛了你們汪汪叫,夜裡攪得別人都睡不安穩。”
她在語言上的天賦分明是太過了,不過在南淮城呆了一年時間,她罵人和市井街巷裡的孩子已經全無區別了,聲調裡帶著十二分的不屑與鄙夷。對面的孩子們愣了一下,一齊逼上了一步,凜然帶著殺氣。
“真的生氣了……”羽然的氣焰低了下去,縮縮腦袋湊在姬野耳朵邊,“他們會不會真的動手啊?”
“害怕就不要多話了。”姬野壓低了聲音。
“你!”他上前一步,指著馬背上的幽隱,“不服我勝了蠻族的武士,有膽子就一個人跟我對決,我輸了,賠金菊花給你。你們這麼多人擁上來,贏了也休想要我服你們!”
幽隱以滲人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金菊花?你賠得起?你以為那只是一塊金子?”
他又大聲地笑了起來,“你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跟你對決?我用得著髒了自己的手麼?等到你有身份上陣當我的敵人再說,到時候我一劍砍掉你的頭,給你一個爽快!”
“給我上!”他猛地揮手。
孩子們發一聲吼,左左右右地猛攻上來。姬野猛地把羽然推了出去,剛要轉身迎戰,已經有人從側面以木刀狠狠地捅到他腰間的創口上。他痛得低嚎了一聲,隨即又有木刀劈到他的頭頂,多虧他還未卸下禁軍皮鎧的頭盔,否則那一記重擊或許已經開啟了他的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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