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可成也是出身寒微,當過洋行跑街,考取中國銀行練習生,因為「圈」報工作,提要鉤玄,頗有識見,受知於中國銀行總經理張嘉璈。一路拔擢,後來轉業中國營業公司任買辦,專做地產生意,遂執斯業牛耳。他學杜月笙的闊綽手筆,豪邁作風,寄情蒱摴,一擲十萬無吝色。任何人向他開口掉頭寸,他更抱定主張,決不拒絕。他每到一處地方,不論住旅館吃飯看戲買車船飛機票,只要遇見熟人必定由他全部請客。
張大帥孤注一擲,開了這丬舉世無雙,空前豪華的一百八十一號於是便有杜月笙的這幫賭朋友,不明就裡,齊來捧場,除了這些位豪賭客外,國民黨的要人之中,如詩酒風流的葉楚傖,民國三十八年至行不堅變節投匪的邵力子,往後也曾在此留連。
在一八一號揭幕初期,裹足不前的反是黃老闆和杜月笙,黃老闆倒還有理由可說,因為他一向絕跡賭場。杜月笙的消極抗議,卻使張大帥對外十分尷尬,他無法自圓其說,幾乎每天都有要好朋友問他:
「為啥杜先生還不來呢?」
政局變化奢靡風起
當時,黃金榮還不曾搬進黃家花園,薛二被捉事件也稍後方始發生,杜月笙才從南京回來,一面孔的凜然正氣,滿腦筋的國家民族,吃喝嫖賭,他一概沒了興趣,他最熱中的,是學習,埋頭學習不惜一樁樁的從頭學起。
他每天要習字,照抄三字經,一天一大張習字有書法師傅,師傅認真教,他更努力寫,持之以恆,從不中斷。由提起筆來手要發抖的程度,練成一手蠻有氣派的行書。
又有聽報,聽書。現在聽報不像以前那樣囫圇吞棗,他凝神傾聽,還要發問,而且往往一問起來,便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問得讀報的人滿頭大汗,杜月笙仍不滿意,他再把小問題化為大問題,將大問題擴充為專題研究,於是,他請學者教授來給他上課。
聽書呢,不要聽東周列國,三國志和水滸傳了,杜月笙要聽政治經濟、歷史地理。請來講解的,也是知名的名流教授。他猛攻某一門學科,可以做到發憤努力,廢寢忘食的地步。
在杜月笙這樣發奮向上,埋頭研讀的時期,張嘯林一趟趟的催他到一八一號白相杜月笙確實深感頭痛。一則他抽不出時間,二來他沒有這種心情──還有一層更重要的原因他始終在為張嘯林的目空一切,毫無顧忌的作法擔心,他不知道國民政府對於黃杜張開大賭場,將會採取何種態度?賭場誠然開設在法租界,但是黃杜張由於清黨有功,都曾由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發表過名譽職務,實際上,黃杜張之效忠國民黨,以及國民政府對於這三弟兄的青睞有加期望甚高,也是眾口騰傳,有目共覩的事。黃杜張三大亨自從同心協力,共創事業以來,這還是破題兒第一遭,發生了人的關係,而非為地的問題。因此,黃金榮發現自己不合時宜,立卽急流勇退,張嘯林則裝瘋賣傻,藉機大撈;杜月笙決心迎頭趕上,他希望的是中樞人物對他憣憣然改觀,另眼相看,忘記他的過去,瞭然他的現在,撥擢他於未來。所以,他很謹慎,他很緊張,浪子回頭金不換,懷著戒慎戒懼的心理,他唯恐錯失當前的機會,他也就越怕落人「故態復萌」的口實。
他一次次的推託,不大上一八一號去,這使張嘯林殊深憾恨,──面子上他下不了對外間他交代不了?旣說黃杜張三大亨合開的賭場?為甚麼黃老闆不肯露臉,杜先生像似也避而不見?
於是,為這一件事,張嘯林和杜月笙之間開始產生嫌隙,一枚裂縫的雞蛋,倘非打碎便是腐壞,兩兄弟漸漸的「君子之交淡於水」。
假如這個局面繼續下去,杜月笙和張嘯林可能提前決裂,從此分道揚鑣,各行其是,而杜月笙本人對於國家民族與社會,也可以有更多更大的作為。然而很不幸的,當全國反共清黨浪潮湧起,時勢所趨,民意攸歸。於是在武漢的親共政權,八月三日,由汪肇銘通電各方,表示悔恨,並且說明武漢分共情形,宣告他已具有反共決心,但是他仍意氣用事,堅稱他要一面反共一面倒蔣與此同時,以唐生智為總指揮的「東征軍」順流而下,南京陷於孫傳芳回師反撲和「東征軍」的兩路夾攻,使擁有重兵拱衛京畿的李宗仁頓生異志,聯合南京軍事將領,直接和武漢方面洽商合作。蔣總司令有鑑於此,不願因個人進退出處,徒滋糾紛,決定引退離京,冀能換取國家的統一。八月十二日,他承專輪駛赴上海
將總司令下野,中樞無主,南京形勢,岌岌可危,方始建立起來的優良政風,因此為之丕然一變。一小部份官員混水摸魚,趁火打劫,貪贓枉法無所不為,只想撈一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