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桂生姐竟會輕輕鬆鬆的說:
「那麼,你就把她討回來吧。」
「討?」杜月笙困惑的搔搔頭:「我怎麼討得起她呢?」
「你是一隻野馬。」桂生姐一正臉色說:「沒有鞍韉就籠不住。你一定要先成好家,往後才能慢慢的立業。所以我說:祇要你真喜歡她,你就該把她討回來。」
「可是。」杜月笙很為難的說:「我那來這許多錢?要討沉月仙,還要成家呢?」
「這個你放心。」桂生姐豪爽的說:「我自會去跟老闆商量」。同孚裡八家臥虎藏龍「絕頂聰明」,是黃金榮黃老闆,早期對於杜月笙的考語。當杜月笙逐漸接近他各項事業的核心,成為他最得力的智囊與親信,成就多,表現好,這四個字,幾乎變成他整天掛在嘴上的口頭禪了。
純以一種欣賞的態度,對杜月笙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加以擊節拊髀,由衷讚美,顯然表示杜月笙在老闆面前地位日增,寵信漸隆。因此,當桂生姐向黃老闆提議,先替杜月笙成家,取一副鞍恚В�桌握餛ゲ活康囊奧恚凰�邪鹽棧竦美習宓耐�狻�
當時,黃金榮大概是為了好奇,他問過桂生姐,究竟從何獲知:杜月笙才堪大用?
桂生姐很坦然的說:
「我試過他的,就是贏了二千四百塊錢的那一回。我明明曉得,錢到他手上會花光,但是我要看他怎麼樣化這筆大錢。」
黃金榮很有興趣傾聽他妻子的分析——
「——假使他拿那兩千塊錢去狂嫖濫賭,儘管揮霍;那麼,卽使數他有膽量,有肩胛,手條子寬,他充其量不過是個小白相人的材料。假使,他用那筆錢存銀行,買房子,開丬店面,這樣他就是一個不合我們行當的普通腳色。事實上呢,他花大筆的錢去清理舊欠,結交朋友,杜月笙的做法等於是在說,他不但要做人,而且還要做個人上之人,從這一點,我斷定他是我們最需要的得力幫手,我們一定要好好的培養他,扶植他」
「妳有道理!」黃金榮十分高興,笑逐顏開,猛的拍了一下大腿,一根大拇指,高高的向桂生姐翹了過來。
桂生姐笑笑,再問一句:
「現在孤小人要結婚了,你這個做老闆的,預備怎樣幫他的忙?」
黃老闆心裡正歡喜,當時便豪爽的說:
「要用錢,叫他到賬房間去拿;要掙面子,由我黃金榮來替他做媒。」
桂生姐依然笑著,只是她在輕緩的搖頭。
黃金榮吃驚了,他睜大了眼睛問:
「這麼樣還不夠呀?」
「最好再添兩樁。」
「那兩樁?」
「頭一樁,法租界的三隻賭枱,你便撥一隻給杜月笙,讓他自己有個財源。第二樣,你喊他也在同孚裡租一幢房子;一來,住得靠近,聯絡方便,二則,也好給他面上貼貼金,杜月笙一步登天了,他跟黃老闆一式的有個象樣場面」
這一次,黃金榮煞費躊躇了。因為,這「再添的兩樁」,實在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頭一樁,當時的法租界,一共只有三隻賭枱,所謂賭枱,實際上便是一家規模宏大,包羅永珍的賭場,一年四季,日進斗金,金銀財寶,滾滾而來。誠然,撥一隻睹枱給杜月笙,並非叫杜月笙去開丬賭場,開賭場的,自有擁資鉅萬,財富驚人的廣東大亨。杜月笙撥到一隻賭枱那是叫他去負責一丬賭場的安全,而這裡所謂的安全,又不僅是抱抱枱腳,保保鑣,免得被人放搶、偷竊、訛詐,或者惹事生非。他是要把上自外國衙門,下至強盜癟三,三教九流,四面八方,全都套得攏,擺得平,以使賭場安然無事,大發其財。這份艱鉅而繁劇的職責,對於年紀經,剛出道的杜月笙,未免太嫌沉重了。
江南人有句俗諺:「皇帝不差餓兵。」賭場老闆對於職掌安全重任的保護者,致送的開和報酬,自然是一筆驚人數字,但是這一筆錢,保護者所能拿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份。由於賭場利潤豐厚,是個發大財的碼頭,幾乎人人見了眼紅,個個都在垂涎,工部局,巡捕房,但凡能夠揷一腳,捱個邊,碰兩下的衙門機關以至個人,按期孝敬紅包,分派財香,都是少不了的。除此以外,賭場本身還要僱用一批專責的保鑣,專門應付突發事件,甚至於,賭場附近的叫花子,窮極無聊,鋌而走險的散兵遊勇,亡命之徒,賭脫了底,輸豁了邊,連「千古艱難唯一死」都不顧了的賭客,隨時會有預算外的「打發」。賭場保護人所面臨的,不啻是大千社會屬於最陰黯的那一面波譎詭秘,千頭萬緒,一個弄不好,小則賠錢受累,蝕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