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以……”
嚴嵩打斷公孫子蘭的話:“有何不可,叫我老伯不顯得生分,我愛聽。適才公子念出李清照的無題詩……敢問公子,你對項羽情有獨鍾?”
“我敬佩霸王力拔山兮氣蓋世,也看重他與虞姬割捨不斷的情義,不肯回江東在烏江自刎的氣概……”
“公子與老夫所見略同!然而,英雄氣短,紅顏薄命……想當年,霸王率三千江東子弟,破釜沉舟,一鼓作氣,百二秦關終屬楚,成就一番霸業;嘆他心善,不忍殺了劉邦,終在垓下釀成千古之恨!”
柳湘如貿然冒出一句話:“官人,你要是項羽,鴻門宴上你會不會殺了劉邦?在垓下殺出重圍之後,會不會帶著虞姬與舊部回到江東,圖東山再起?”
這樣的問話實在是唐突與冒昧,公孫子蘭盯了柳湘如一眼,惱他多嘴,再不安的望著嚴嵩。
嚴嵩哈哈一笑:“問得好!公子所問,老夫也曾數次捫心自問,倘若我是項羽,該如何選擇;血氣方剛之年,我定會如霸王一樣放過劉邦,數十萬鐵騎在握,還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漢中王?也會如霸王一般別過虞姬,在烏江自刎,確實有英雄氣短之見!老夫過了知天命之年,想法有了改變;當斷不斷,反被其亂,鴻門宴必會殺了劉邦;在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中帶著虞姬殺出重圍,渡江而過,定將再招舊部,與劉邦再決雌雄!”嚴嵩說到此,一口把一大杯酒乾了,已然有了幾分酒意,他抹抹胸前的鬍鬚:“然,老夫卻報國無門,空懷一腔熱血……”
公孫子蘭從嚴嵩睿智的眼裡,那稍縱即逝的一絲亮光中,似乎看到了他混雜在忠誠裡的野心,仁慈中的兇殘、清明中的詭譎貪婪,頃刻間背上一陣發麻,不寒而慄。柳湘如敬重的端起酒杯向著嚴嵩:“官人說得太好,我敬你一杯酒!”
嚴嵩與柳湘如對飲後,微微閉上眼睛:“公子靈牙利齒,說話討人喜歡,請問公子姓甚名誰,年方几何?”
柳湘如落落大方:“河套柳湘如,與哥哥同齡,一十六歲!”
嚴嵩不信:“那有兄弟倆同齡的,難道是孿生兄弟?看你倆模樣,又不盡相同!”
公孫子蘭解釋說:“我倆一見如故,更是性情相投,惺惺相惜,結為異性兄弟。”
嚴嵩看著公孫子蘭:“好!公子,方才老夫所言,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公孫子蘭從嚴嵩廖廖數語,看出他非等閒之輩,師傅說他將來會飛黃騰達,玩朝綱於股掌之上。像這種運籌帷幄國家大事的人,公孫子蘭既肅然起敬,又覺得還是離得遠一些為好:“老伯所言,皆叱吒風雲等大事,不是我等小民所能關注的……”
嚴嵩讚許的說:“藏而不露,有大將之風!”嚴嵩打量著公孫子蘭:“公子出身將門?”
公孫子蘭心裡一驚,嚴嵩果會看人,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就點了點頭。
嚴嵩淡淡一笑:“我一見公子,就知道非尋常人也!公子雖然年幼,卻有著軍旅的幹練,不同凡響的經歷……請問,你在軍中任何職?”
公孫子蘭輕聲答道:“中軍帳下,一員偏將。”
嚴嵩暗暗讚許:“請問公子多大了?”
“一十六歲。”
“自古英雄出少年……十六歲,已然是中軍偏將!。觀公子黝黑的面板,必是大漠風沙所致,眉宇間的蒼桑,為邊塞風月所留……公子,可是隨父出征塞外?”
公孫子蘭再次驚訝了,嚴嵩料事如神!
“公子高堂是誰?不,你讓老夫想想……”嚴嵩在心中想了幾個人,都覺得不妥,他仔細端詳著公孫子蘭的面容,毅然決然的說道:“三邊總督、都御史公孫朔?!”
公孫子蘭一聽驚愕極了,嚴嵩竟然猜中了,他還未答話,柳湘如拍起手來:“老伯說中了!”
嚴嵩用眼望著公孫子蘭。
公孫子蘭見他眼裡閃出對父親的敬佩之情,心裡覺得有了希望:“正是!敢問老伯如何知曉?”
“御史大人當年從遼東回朝述職時,恰巧老夫有事正在京城,得以目睹將軍風采。公子與你父親都英氣逼人,令人過目不忘!”嚴嵩把空了的酒杯斟滿酒:“老夫這一杯酒,敬你父親。近年來,邊塞戰事不斷,自公孫將軍領軍河套,狼煙一度熄滅。前不久,又將俺答趕出河套,確保了我大明王朝江山社稷之安穩,可謂大忠大勇!”
嚴嵩說罷,一口飲了杯中酒,他放下酒杯,見公孫子蘭的酒未動,端杯子的手在微微顫動。再看他的眼睛,眼裡湧出了淚水,嚴嵩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