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慌忙掏出絲絹給她擦淚。陳大娘在旁邊插話道:“乖女,你就答應吧,反正就此一回,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董小宛心想,“娘啊,你好糊塗,幹咱們這一行,一旦露了像,還逃得出蒼蠅的追逐嗎?”無奈沙玉芳這方的情卻推辭不得。
她狠狠心,然後對沙玉芳道:“沙姨你別難過。今晚我就陪九畹妹妹走一趟蘇州府。你別難過了。”
沙九畹聽說小宛願陪自己,高興得摟住董小宛的脖子親了又親,甜甜地喊道:“好姐姐。”沙玉芳也笑了,臉上還掛著淚花。
董小宛和沙九畹在蘇州府下了轎,天剛剛黑盡。府門兩邊已停了十幾乘官轎,路上還有些轎子正慢慢走來。今天因為知府大人前幾天捉了幾個倭寇得了封賞,心裡高興,便在府中設宴款待手下人,特意請了沙九畹等歌妓來陪酒助興。
進了府門,沙九畹叫董小宛在門庭外等她稟過知府大人再進去。董小宛站在堂下朝裡窺視,但見幾位官員身邊都有女人,看樣子是他們的夫人,而左邊那幾人操琴持板的顯然都是歌妓。心裡便有了數。
沙九畹走進廳堂,朝知府道了個萬福,“知府大人,沙九畹叩見老爺。”
知府撫著鬍鬚點頭道:“你就是沙九畹了,不錯,怪不得有幾個官員都推舉你來獻藝,果然不俗。”
“謝謝老爺。我還帶一個人,她是我的妹妹,請老爺恩准。”
“沙小姐引見之人,想來不俗。宣上堂來。”
董小宛蓮步輕移,柳腰微擺,走入大廳中去,座中人都有些驚豔,卻不便相問,董小宛朝知府大人道了萬福,“賤婢董小宛拜見知府老爺。”
“董小宛?”廳中幾人驚出了聲。知府老爺也直盯盯看著她。另有幾個官員甚至欠起了身。
一個官員問道:“秦淮河上的董小宛?”
“正是我姐姐。”沙九畹得意地說。
於是幾個官員頻頻點頭,有人說:“果然名不虛傳。”
知府老爺欠身道:“久仰董大小姐美名,今日一見,真三生有幸。請上坐。就在本座身邊賜座,本座……哦……”
知府老爺話未說完,忽然嘴一張,就不再說話了。眾人都不知何故,唯獨董小宛久經歡場所以明瞭是怎麼回事:顯然知府夫人剛才掐了他的皮肉。董小宛大大方方到知府老爺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總管站在廳前唱道:“開…宴……”
酒過三巡,知府老爺拍拍掌。七位歌妓(包括沙九畹)在廳中排開場面。沙九畹吹蕭,另有一位吹笛,另有一位彈琴。
其他四位歌妓應著樂聲,手持象牙板翩翩起舞。各位官員便在樂舞聲中頻頻舉杯。坐得近的相互恭維敬酒,坐得遠的舉杯遙視。廳中洋溢著歡樂之氣。
知府側身和董小宛共進一杯後,問道:“董小姐何故光臨蘇州?”
“賤婢聽說蘇州風物迷人,特來踏青。久居秦淮河覺得悶,剛好也可散散心。”
“董小姐在蘇州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
“賤婢略有微名,不可能傳到貴方這人間天堂吧。老爺何發此言?”
“哈哈哈。這你就不知了,去年底,蘇州府來了個戲班子,演了一場《小陽春》,戲中有一段‘婉君淚雨’唱的就是你呢。”
董小宛心裡一震,問道:“誰編的戲?”
“號稱蘇州‘一人永佔’的李玉”。
董小宛嘆了口氣,心想,好痴情的漢子。“老爺,可能是天緣巧合吧,戲中人可能是偶爾和奴婢同名。”
“常言道:”戲中人就是世中人‘。那戲中的秦淮河可不是假地方。“
這時,廳中歌舞已罷,眾人鼓了一陣掌。
眾人又都提議請董小姐出場。董小宛也不謙讓。兩個丫頭奉上一面古琴。
一位輔臣站起來說道:“《小陽春》中那段‘婉君淚雨’中提及一首叫《靈臺蜀妃》的曲子,咱們都想親耳聆聽”。
另一人道:“對!對!對!那戲中說董小宛剛要彈此曲,就被一股大風吹走了古琴。所以我們只知其名,不知其實也,董大小姐應該彈奏此曲,讓我等一飽耳福。”
董小宛心裡暗暗一驚:“哪有此曲?分明是那李玉杜撰的名字,蘇州人信以為真,我今如何是好。欲待不彈,恐眾人以為輕視他們,我在此地便無立足之處了。”
此刻,廳中眾人皆屏息靜氣。董小宛急中生智,當場杜撰一曲,就依著《湘妃淚》的調子。只見她十指飛揚琴聲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