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知府拍案而起,“我要董小宛這個賤人知道我的厲害。”
竇虎趁機進言道:“董小宛在南京就以善於作弄人而出名。想不到竟欺侮到知府老爺頭上來了,真是死有餘辜。但是,小人覺得殺雞焉用牛刀,何況老爺親自出馬有傷體面。小人願效犬馬之勞,代老爺出面收拾這個賤人。”
知府大人忽然清醒了:你小子轉這道彎,其實想自己佔便宜,但剛才已露了噁心,此刻不便收回。便道:“這個賤人雖然可惡,但可愛之處倒也多。竇員外也是憐香惜玉之人,手下可得留情,別要了她的命。”
竇虎喜道:“請老爺放心,小人遵命就是。一定讓董小宛知道蘇州府的厲害。”
竇虎最後這句話卻被奉茶上來的丫環聽見了。此女與沙九畹有些交情,當下急忙跑進三茅閣巷,告之實情。沙九畹昨夜連續應客,疲憊得很,聽了情況,也顧不得宿醉未醒,急匆匆趕到半塘,告訴了董小宛。
董小宛被逼無奈,連夜帶著惜惜往杭州而去,暫時避開風頭再說。
馬車穿過荒涼的田野,道路兩邊是一排排枯樹,偶而還有一兩片枯葉在秋風中瑟瑟顫抖,馬車在一片燒焦的田邊停下來,田裡的稻草垛一個接一個排列著。董小宛和惜惜下了車。車伕把車從馬背上卸下來。然後牽馬到路邊一條渠中飲水。遠遠近近的田野中座落著零零星星的房舍,房舍周圍的樹叢中正升起裊裊炊煙。
董小宛眼見秋色蕭索,心裡充滿哀傷。惜惜則抱著貼身的包裹,盯著那匹馬飲水。天空中有南飛的鳥群,鳥鳴聲似乎更增添了一絲寒意。
車伕又駕上馬,待兩人上了車,他使勁搓搓手。他搞不清這兩個漂亮佳人為何要在這個季節出遠門。他自言自語道:“秋天深了。”然後一揚鞭子,喝了聲“駕——”馬車又在荒涼的田野上穿行而過。
傍晚,遠處出現了一座人口比較多的村塞。車伕問一個正扛犁牽牛的農夫:“前面是何處?”農夫疑惑地瞧著馬車,說:“前面是馬家莊。”
一陣狗吠將馬車迎進莊來,幾匹小狗追著車輪吠叫,車輪捲起的泥土弄得狗一跳一跳地躲閃。車伕深知打狗看主人的道理,只把鞭梢在車篷上抽打,驅趕這些惱人的畜牲。鞭梢每抽打一下車篷,車內的董小宛和惜惜都要不自覺地縮一下身子,總以為鞭梢要打中自己似的。
車伕又問站在門前痴痴發呆的一個婦人:“大娘,這莊上可有供住宿的人家?”婦人懶洋洋回道:“沒有。莊主馬員外很好客,你們去他家求住應無問題。”
馬車又朝前走了十幾丈,經一個村童指點,便一拐彎,停在一座朱門大宅前。馬伕道:
“大小姐,咱們去會會這莊主,說不定還有一頓美餐呢。”惜惜先跳下來,然後扶下董小宛。
董小宛叩叩門上的銅環。少傾,門開了,一位瘦老漢問道:“小姐有何事?”
董小宛正待開口求宿,誰知那老漢突然激動地問道:“小姐可是秦淮佳麗董小宛?”
董小宛和惜惜俱是一驚,惜惜道:“你怎麼認得我家小姐?”
這老漢慌忙開了門,就在院門前寬寬的石板上“撲”的一聲跪下,口裡直叫“恩人啊,我的恩人啊”,一邊就磕起頭來。
董小宛卻不知何事,忙伸手扶住他說道:“老大爺,小女子擔當不起。你快起來,快起來。”
老漢磕足了十個響頭,才滿面淚水地爬起來,猶自激動不已,白鬍須在頻頻顫抖。
門前的響動引來了馬員外,他站在東廂房的門楣下問道:“管家,發生什麼事了?”
管家悲喜交集地大聲說道:“這位小姐就是我說的大恩人董小宛姑娘。”
馬員外約五十上下,他打量了一下董小宛,小宛的美使他一驚。他拈拈稀疏的山羊鬍,挺挺胸脯,清清嗓子,走上前拱手一揖道:“久仰董大小姐美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請客廳裡待茶。“
董小宛道過萬福道:“謝謝馬員外。”眾人便一起進了客廳。
馬伕獨自將馬車拖進院門,高高的門檻卡住了車輪,他費了好大勁才將車輪掀了過去。
這時,另有僕人將馬牽進馬廄,安排馬伕去客房歇息待飯。
董小宛問管家道:“不知老大爺何故識得小女子?稱為恩人,小宛心中不安。”
管家道:“我叫徐仁。前些時候流落南京街頭,盤纏花盡,又舉目無親,在那街頭行乞為生,欲籌得盤纏回家。一天深夜,見黑暗中奔來兩輛馬車,懷著一絲希望